少爷小姐们去的,我这个姨娘没资格去,才不替他们记着这等好事呢。”
这话本身酸溜溜,语气间却不带一丝酸意,苏姨娘显然是个开得起玩笑的人。
秀珠和翠莲都应景地笑了,顾双也跟着笑了两声。
“话说回来……”苏姨娘放下了账本,沉吟道,“五小姐和卫国公世子的事儿能成吗?”
末了自己补上一句:“我看凶多吉少。”
翠莲手脚快,吃的也快,已经撂下饭碗,自己斟了茶漱过口,进屋和苏姨娘聊起来:“我和姨娘想到一处了,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可卫国公那是开国功臣,勋贵里可是排这个——”
她比了个大拇指。
“咱们家……说不上每况愈下,姨娘却也能感觉到吧,的确是不如前几年了,就说我刚抱回来的那几捆窗纱,前几年都是金陵本地制造局的挺括纱料,三五年不褪色的,却还是一年一换,现在都成了软趴趴的次等货,虽也是一年一换,不过就是图个虚名罢了。”
苏姨娘叹口气,随手翻了翻账册,道:“七官儿名下的田庄今年的年景也不好。”
秀珠也放下碗,进去给苏姨娘捏肩,曼声道:“大抵是灾荒闹的,过了这阵子就拨云见日了,老爷不是刚升了清吏司郎中吗,正五品的官儿,不管外头各房如何,咱们这儿肯定要有起色了。”
苏姨娘笑着舒了口气,点着秀珠的脸蛋道:“还是你想的长远。”
顾双人在外间看不见里间的情形,若是在,一定能看见翠莲此时纠结的神情。
不过光靠听,顾双也觉出些滋味来,这两位姐姐分明是两类人,翠莲忠言逆耳,虽利于行,却极不讨人喜欢,秀珠看得明白事理,但是嘴甜,懂得挑好听的说,这样的人顾双喜欢归喜欢的,却也明白,不能和她有任何利益冲突,否则免不了被这一套绵里藏针的说话功夫摆一道。
而苏姨娘……听说她是三太太一手提拔上来的,三太太精明,当然不会选一个有心计的姨娘,因而这位姨娘美则美矣,空长了一副聪慧模样,心思并不缜密。
午后闲暇,主仆间闲聊几句,随后就收拾了盘碗,各自忙碌起来。
顾双自认是新来的,要多揽些活计,装着残羹冷炙的朱漆海棠食盒却被秀珠抢了过去。
“还是我去吧,熟门熟路。”秀珠笑道。
顾双点点头,开始收拾起桌面,又被翠莲挤开了,道:“别乱动,我来吧。”
秀珠赶忙道:“素馨,要不然你去老太爷那边儿,把七少爷这几天的银丝炭送去,我估么着快用完了。”
顾双应了一声,帮秀珠提着食盒一路来到南屋的库房,取了一篮子炭。
“老太爷的松鹤堂,你晓得怎么走吧?”秀珠道。
顾双道:“今早来时路过了,李妈妈指了一下,就在南边往西走。可那边不烧地龙不备炭火吗?还要从姨娘的分例里走啊?”
秀珠把食盒接过去,帮顾双扶稳了炭篮子,笑道:“书斋在园子里,不铺地龙的。似咱们这样的人家,哪能没个冗余的用项,管事妈妈们全靠着这些赚钱呢,你也别多管,这也不是咱们说变就能变的,只管去送便是。”
“哎。”顾双应了声。
纵然路痴,因着距离不远,兜兜转转一炷香的工夫也到了。
刚过午休,府里上上下下重新开始忙碌,一路上碰着来来往往的生面孔,顾双都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算是认下三五个点头之交。
看着有条不紊犹如机器般运转的邵家,想起秀珠的话。
“这也不是咱们说变就能变的。”
怪不得翠莲会抱怨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就是规矩太陈旧,人又太守旧,没能出个有魄力的当家人革除旧弊。
但那又和她有什么关系,望着眼前轩敞的垂花门,这便是松鹤堂的二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