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身侧只有林柔一人安静的削着水果,见她睁眼,少女的眸中是浓浓的关心。景平心底一暖。梦境中的江南春日如潮水般褪去,唯有现实中的困境直面而来。
昏迷之前她记得自己与聂政说的是:“今日就送我妹妹离开。”那男人既然答应了,想来应该不会故意反悔才是,毕竟自己这次虽然不是故意,但在别人眼中却是救了他聂政一面,道上的男儿最怕的就是欠了人情,聂政尤胜。
仰起头,下意识的学起那个男人的摸样,尽量让面容显得冷硬,她斜睨着林柔直言道:“我昏迷之前曾经求聂爷派人送你回家,你现在还在这里,是聂爷食言了?”
看似反问的话,却让林柔觉得心下一颤。对于凭空冒出来的这个自称是自己姐姐的女子,林柔一向有爱又怕。景平的身上有种安宁祥和的气息,让她直觉可以依赖,然而某些时候这位姐姐看人时那上挑的眼帘,却让她自心底里感到恐惧。
一直要到很久很久之后,林柔才会恍悟,当年景平让她害怕的原因竟是……对一个于多年后的自己那般相似的剪影。
年轻时少不更事,以为自己已然长大,什么都可以自行拿主意,因此面对景平的责问,林柔虽然害怕,却仍是坚定自己心中所想,梗着脖子看着景平道:“姐姐……因为一些原因,我暂时,还不想离开香港,我想留在这里上学,爸妈和姐姐那边,只要打个电话向他们报下平安,他们会原谅我的。”
察觉到景平的眼神变得黯然,似隐着些许失望。林柔慌忙又开口道:“姐姐放心,我会回去的,很快我就会回去的,只要……姐姐,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我在这里,也有放不下的人了。”
那个人说好,等这里的事了结,就会与她一起回去。
垂下眼帘,景平幽幽一叹,她没有那般傻到执意逼林柔说出那个人,少女如月光般隐秘的心事,是任谁都不忍破坏的情怀。
冥红鬼魅一般的声音又响在耳侧,“可以尽人事,可是若对方坚持,那么不如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也好。林柔若真不想回去就让她留下,假如真的必须到世纪末才会重逢,那么剩下十六年的时间,有林柔作陪,想来也不会寂寞。
少女说完话就垂下了脑袋,似在等待最后的裁决,景平抬手轻轻的抚上那一头黑亮的长发,唇角微勾,眉眼弯弯的笑:“小柔,说说看,你想念什么样的学校?”
垂头的少女似不敢置信。飞快的仰起头,眸中是璀亮的惊喜,灿如星辰。
景平又在充满消毒水的房间里呆了两个星期,每日都有人来探望,而最应该过来的人,聂政,却是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两个星期之后来接景平出院的是一个有着蹭光瓦亮脑门的小子,看见景平一口一个嫂子。标准一副愣头青的摸样,赫然就是半个月前的深夜第一次唤她嫂子的那家伙。“我答应你。”
微哑的男声掷地有声,景平心底微松,眼前一黑就此昏睡了过去。
清晨,阳光刺眼,她自迷茫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趴在石墩子上睡着了。揉了揉眼睛,眼前是一团蜿蜒缠绕在架子上形成一个半月形苍翠欲滴的绿色藤蔓。而藤蔓前杂乱的放着几盆盛放的艳色芍药及绯色蔷薇。雅致横生,如其下的高楼大厦相比,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
景平下意识的瞪大眼睛直觉不敢相信。
眼前的景色如此熟悉,能在香港这个住房条件异常拥挤的城市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个人楼阁,并弄出一副空中花园摸样的妙手,除了冥红,不作他想。
莫非……她竟然就这样轻易的回来了?可是她记得自己此时明明应该是在1984年的香港,而且就在不久之前右肩还阴错阳差的为聂政挡了一枪!
抬眼看向右肩,完好如初哪里有半分枪伤的迹象?
莫非之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可是假如是梦为何会这样的真实?
景平眼神怔忪,面前却突兀的出现一杯冒着氤氲香气的茶水,伸手下意识的接过,她抬头,这才发现眼前正站着一道窈窕身影,红裙如火,媚眼灵魅,不是冥红那厮又是谁?
“怎么?回到过去的刺激就那般大,竟然连我都不认识了?”
冥红的声音透着戏谑,景平回神后却只想扑过去掐死她!
“我怎么会在这?”
景平看着她,眼睛透着刺人的凉意。
话落就见冥红伸手过来,玉指纤纤狠狠地戳上了景平的脑门娇声道:“平仔你个小肚鸡肠的,竟然到现在还在生气,当时事出紧急,如果有其他的办法,我也不会让你去。”
景平不出声,冥红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次声音终有了几分郑重。
“景平你可知,这件事除了你去,旁的真的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景平抬眼,犹自怀疑的瞪着冥红,后者眼底泛着微微愧色,继续道:“这件事,……不可说。总之,只要你在那里再待一段时间就好,已经……很快了。哥哥答应我会想办法的。”
说的倒轻巧,景平撇嘴,香港时局已现乱象,如果她继续呆在那里,不定哪天就缺胳膊少腿了。
“要怎样我才能回来?平安的把林柔送回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