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溪没和他多聊,把钢丝锁锁在车上,骑上车便走了。
当然她也没有回学校里去,而是骑着车在四九城里好好转了一番。
这一天没有全部转完,下个星期天又出来继续走街串巷。
巧不巧地又在胡同里遇到了那修车的小伙子,小伙子认识她也认识自己组装的自行车,拦下她问:“你到底是北大的学生,还是胡同串子啊?”
阮溪回他:“北大的学生就不能当胡同串子吗?”
小伙子,“得,我是修车的胡同串子!”
***
大一这一年的课余时间,阮溪除了埋头画衣服的设计稿,设计一些符合这个年代审美的衣服,打版做出纸样,剩下的时间都是骑车在外面转。
四九城逛遍了她又往郊区去,到郊区主要就是看看都有什么厂子。当然她要找的厂子都是和做衣裳相关的,什么纺织做布料的厂啊,做纽扣皮筋的厂啊。
摸透了城郊所有的厂子,自行车所能到的距离有限,她又买票坐火车稍微往周边的地方去一去。主要就是在铁路沿线,看看还有没有相关的厂子。
当然这一年她只是看,只是和看门的大爷闲聊,并没有任何的举动。
阳光刺破雾霾前的最后一年,很快便过去了。
***
一九七九年。
阳春三月,冰河化冻。
这一年惊蛰一声雷,惊醒的是沉睡了十二年的经济市场。
修车铺前的防雨棚下,小伙子穿着一身蓝色制服,咬着树枝看着外面细雨如油,雨声淅淅。棚檐上聚起水滴来,滴落下大颗的水珠子,落在地上砸得粉碎,溅起细细水花。
正在他发愣出神的时候,忽见一个穿白色厚外套的姑娘收伞进了棚子底下来。
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不就是去年来买二手车,后来又在胡同里碰到过几回的那个漂亮的北大高材生么?后来没在胡同里见过她,很长时间没有见过了。
阮溪倒是不客气,收了伞放到一边,直接问他:“你怎么一直都不在啊?”
小伙子吐了嘴里的干树枝,没回答问题,只看着她问:“怎么?自行车骑坏了?”
阮溪走去他面前,“我车没坏,但是我想找你帮点忙。”
小伙子伸手拿个小马扎,撑开往面前一放,“坐下来慢慢说。”
阮溪这便在他面前坐下来,看着他问:“你应该对四九城很熟吧?”
小伙子点头,“嗯,从小就是胡同串子,在这里混大的,满四九城,前门午门正阳门,东单西单王府井,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方。”
阮溪就是想到他应该很熟,所以才来找他的。
她自己去年逛过几天四九城,那只是走马观花。学校里同学间的关系虽然不错,但能帮到她校外忙的也没几个,所以她就想到了来找这个修车小伙子。
但是开学后她过来找了几次,修车铺都是关着门的。
感觉自己是找对人了,阮溪看着他说:“我叫阮溪,你叫什么?虽然咱们不熟,你还坑过我,但也算认识一年了,从今天起正式交个朋友吧。”
小伙子忽端起架势道:“我叫谢东洋,人称四九城谢三爷。”
阮溪:“……”
她看着谢东洋,“咱别吹牛了成吗?”
谢东洋清清嗓子,“你有什么事找我帮忙。”
阮溪不跟他绕弯子,“我想买一台缝纫机,可我手里没有票,也不想去黑市买票买新的,太贵。我还是想买一台二手的,你有没有门路?”
说完她又道:“也不白找你帮忙,我给你钱。”
谢东洋看着她,“三爷我可不是在乎这几个钱的人。”
阮溪吸口气清一下嗓子,“我看三爷您刚才目露忧思在看雨,这段时间也都没开门,您是遇上什么烦心的事了吗?要不您说出来,我帮您参谋参谋。”
谢东洋盯着她看一会,想起她是北大的,便忙换了表情和语气道:“还真是遇到事了,这不是改革开放了嘛,是不是我们老百姓也能上街摆个摊卖点东西?”
因为是首都,政策落实下来还是快的。
阮溪冲他点点头,“可以的,就是会被人瞧不起。”
尤其是这刚开始的阶段,大家的思想还停留在之前的政策里,十几年的观念一时间改不过来,便十分瞧不起这种投机倒把的行为。怕被指指点点,做的人也少。
在大家眼里,还是有编制有工作才体面才叫人看得起。
在街头上摆摊卖东西的,会被视作没有工作无所事事的小流氓。
当然,确实也都是那些没有工作的人,没办法才会干这个,实在找不到工作总不能在家躺着等死,总要想办法赚钱,而有正经工作的人看都不屑看一眼。
谢东洋说:“我不怕被人瞧不起,只要能赚钱就可以。你是大学生你应该比我们有见识,你说我是守着这个修车铺更赚钱,还是出去摆摊卖东西更赚钱?”
阮溪毫不犹豫道:“摆摊!”
谢东洋看着她,“你说说为什么?”
阮溪道:“因为国营商店太少,商店里的商品也太少,而城里的居民很多。现在摆摊的人也特别少,只要你能进到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