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大山重重一敲桌子,“行了,你哪顿不是两碗?舒儿是自家人,就算你吃一锅,她也不会嫌弃。”
这话说的恰到好处,时间和火候都拿捏的刚刚好。
秦云舒视线逡巡而过,只见嫣然习以为常面色不变照旧夹菜,而婶婶的脸已经彻底黑了。
此时,她已经卸下厚厚胭脂,比起秦家祖宅初见,现在顺眼多了。
和寻常农妇相比,皮肤没有那么黑,虽不似年轻姑娘那么白皙水润,在她这个年纪,质地不差。
再瞧那双手指,薄薄一层指甲,手指不粗,也没有茧子。
可见多年来,没有吃苦,反观大山伯,截然不同。
秦云舒轻声一笑,自两人见面,她第一次唤了声婶婶。
“呀,你叫我啥?”
妇人刚酝酿好怒意,打算狠狠下了大山的面子,温婉一唤突然传来,直将她吓住。
她还记得,那双清冷的眼泛着凌厉的光,要对她下手,杖责二十呢!
她更记得,砸了五两银子的好锁,这顿饭也要六两。
这一声唤她真受不起,吓人。
于是,她连连摆手就要回话,又听——
“婶婶。”
这一次,脸不是黑,而是白了。
“大山伯说的是,就算你吃一盆,我也不会说你。赶明儿齐京菜馆品鉴菜式,你准能第一。”
每三年,香满楼为庆祝,都会做很多糕点和特色菜,邀众人比拼。
一炷香时辰,谁吃的最多谁胜。一旦胜了,一家的伙食香满楼全包。
“舒姐姐,你说的香满楼,可是闻名天下的齐京第一馆子?”
秦嫣然停下筷子,疑惑的望着。
秦云舒点头,“自然。”
啪——,桌子又被重重一拍,“甚好!什么时候举办,我准去京城,拼了这条命,我都要拿第一。”
她一边说一边豪气万丈拍自个儿胸脯,这一刻,秦云舒上下瞧着,不禁细细思量。
第一次见面,婶婶给她的印象特别不好,贪便宜,满腹小算计,偏偏霸占的方式愚蠢至极。
浓浓世俗味以最直接最光明正大的方式展现,这类人,不会暗地插刀。
“赵玲美!”
这一次,大山伯不像之前那样拍桌子,话音沉沉,面色如常,只有双眼泛着凶光。
秦云舒这才知道婶婶的大名,赵玲美,和她本人真不像。
偏偏大山伯安静下来的样子,最能制住赵玲美,她瞬间歇菜,却又不甘心。
“我这辈子都没出过江南,想去趟京城见见世面。你不为我考虑,也要想想嫣然,你忘记夫子咋说的了?她是块读书料子。”
最后一句话,秦云舒明显发现秦嫣然眸子微亮,转瞬即逝,最终昏暗。
“女子无才便是德,读太多书嫁不出去。她十五了,我央了媒婆给她定亲,很快就有消息。”
说罢,大山看向秦云舒,再次夹菜,“多吃点,你婶婶太胖,你瘦,你俩匀匀,正好。”
迅速转移话题,秦云舒知道,他不想在读书话题上多停留。
对于普通人家而言,男子读书兴许有出路,女子读书从来都没有。
就算家里人同意入学,一路深造,最多做个教书先生,出入贵家府邸,一来二去多半成了老姑娘。
姑娘家最好的年华不过这几年,恍恍而过,亏了。
“算了,你这老东西,我和你说不通。”
赵玲美嘟囔几声,低头吃饭,可是席间,她屡次看向秦云舒,眼神时而闪烁光芒,心里头的小九九再次盘算起来。
之后,饭桌再无吵闹,大山问了秦云舒很多父亲的事,包括祭拜祖宗的日子有没有选定。
秦云舒一一回话,瞧不出半分破绽,一顿饭后,她留下喝了半盏茶才起身走。
“舒丫头,你慢点,这些带去吃。”
她扭头看去,只见婶婶拎着好些梨子,拿黄纸包了。
先前在灶头还说,不许嫣然采梨子给她,这会自个儿送来了?
心思微顿,她没拿。
“您大人有大量,我乡下人见识短,嘴臭嗓门大,别和我一般见识。”
能认识自己缺点,还能毫无顾忌一点不改,这样的人在世间,不多了。
秦云舒看着被强行塞入手中的梨子,又望着婶婶笑出花的脸,思虑片刻,她从腰间荷包取出二十两银子。
“包括那把锁,拿着吧。”
这些梨子,算她买了,精准算下来,婶婶赚了。
赵玲美一愣,心上一喜,二十两啊!但忽然想起……
“我不能要,拿了,就和你见外了。”
赵玲美一边说一边强撑笑意还银子,此刻,她的心在滴血。
白花花的银子呐!
“当然不能要,你若拿了,我拿菜刀把你手剁了!”
大山伯从后头走来,手里拿了个布袋,里面装了很多菜,还有腌制的萝卜干咸菜。
“这些都是你父亲喜欢吃的,咱农家人自己腌,味道最好。”
说着,他手一晃一把塞了去。
秦云舒的手拿了满满当当,包括给婶婶的二十两银子,硬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