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埃斯库多号的船长在这里,他定然会惊愕地发现,这艘幽灵船就像是埃斯库多号的双胞胎兄弟,不,应该说,像是一具骷髅借助着埃斯库多号的血肉死而复生。
这艘腐朽不堪的船只,在穿过埃斯库多号的时候除了他们的猎物之外,也带走了一部分属于埃斯库多号的船板、桅杆与帆布,还有类似于木桶、缆绳之类的杂物,一般来说,它们都很不幸地正处在那些人类的周围。
微薄的血腥气正迅速地在潮湿的海风中消散,但提奥德里克一嗅,就知道这是血族在进食后留下的气味,与狼人不同,就算是最卑微的诺菲勒,他们在进食的时候也很少会弄得血肉狼藉,只有很少的鲜血会流散在空气中——人们对于血族的理解有很多错误的地方,但有一点是对的,他们在进食之后会轻吻猎物被啮咬的地方,让那里迅速愈合,不留痕迹。
不过这也要看情况,看种族,譬如梵卓、托瑞多这种生活在都市中,与人类往来频繁的血族,他们不但摄食有度,行踪隐秘,更很少会致人死亡,因为人若是还活着,穷苦的人会因为自己只是因为营养不良而变得衰弱,富有的人则会以为自己是放血过度,并不会怀疑自己遇到了吸血鬼,但人如果死了,那些不被任何人在意的穷人还好,那些有身份,有姓氏与资产的人就很难说了。
像是如冈格罗、诺菲勒这样的种族,虽然他们也是密隐的成员,发誓要避世,但他们的猎物通常都只有一死,为此他们也很少会掩藏吸血后留下的锥孔形伤口,反正等到血肉腐烂,徒留白骨,就算是睿智的所罗门从地狱里爬出来,也未必能够看得出究竟。
至于从不掩盖行踪的魔宴成员就更不必说了。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血族们认定了猎物无法逃脱,也无法留下完整的尸体时,他们也会为所欲为——譬如说,在海上。
血族不太喜欢大海,但有时候,他们也会在海岛与船只上举行宴会,一场血腥的,饕足的宴会,在宴会上的人类绝无逃脱的可能。而经常举行这种宴会的,除了乔凡尼一族(中立氏族)之外,就只有末卡维了。
乔凡尼一族之所以会举行海上宴会,是因为乔凡尼的祖地是意大利,意大利半岛虽然四分五裂,但谁也不可否认的是他们的商人依靠海上贸易聚敛了大量的财富,血族家长与年长的吸血鬼很少离开领地去其他地方发展后裔——在这里我们暂且不提疯癫的茨密希一族的家长阿蒙亲王,所以乔凡尼一族的成员有时候也会重温他们作为人类时的爱好——航海。
末卡维的祖地在托莱多。他们的成员在最早的时候,也很少涉足海洋,但随着西班牙成为了大海的领主,血族也逐渐将权力的触角伸向碧蓝的外海——这点就和阿蒙抱怨过的那样,里世界的边界也会随着表世界的变化而变化,除非表世界的君王原先的领地与国土上没有血族,新占领地的血族才有可能与新的凡人国王达成协议。
“末卡维。”提奥德里克说。
血族可以化身为黑雾与蝙蝠,这是已经被人们熟悉的事实,但每个氏族的长老与家长,却也具有第三种变化的能力,就像是提奥德里克与阿蒙做过的那样,他们既可以变化成常见的黑色蝙蝠与黑雾,也可以分解出身体与力量的一部分——变成第三种生物。提奥德里克是猫,阿蒙是另一种小蝙蝠。
末卡维则是飞蛾。
一看见飞蛾群,提奥德里克就知道了这是末卡维氏族在作祟,他一爪子撕裂了那个年轻的血族,后者在嘶嘶的惨叫声中分裂成无数只小飞蛾,它们在空中时而凝聚,时而分散,像是要努力重新聚拢在一起却怎么也不成功。
奥尔良公爵注视着它们,提奥德里克瞥了他一眼,公爵手臂、肩膀与脊背上皮肤已经从珍珠白色变成了可怕的赤红色,这是末卡维的毒鳞粉造成的,但公爵的呼吸还算顺畅,看来他在逃亡的过程中机敏地避开了吸入飞蛾翅膀上落下的粉末——如果是那样,事情就要变得棘手起来了。
提奥德里克伸出尾巴卷住了公爵的脚踝,把他拉到身边来,公爵虚扶着猫仔——不,猎豹的脊背,他痛楚难当,筋疲力尽,很想立刻坐下来或是倒下来休息,但他甚至不能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亲王身上——猎豹的脊背是紧绷着的,他们的敌人可能还没出现呢。
那群飞蛾还在不停地翻滚与“嘶喊”着,公爵不确定这些声音是从飞蛾的口器中还是依靠着翅膀震动而产生的,但他似乎听到了有类似于西班牙语中“父亲”的发音,他手掌下的躯体略微动了动,公爵抬起头,看到正有一大片浓厚的雾气向着甲板倾倒下来,随后他才发觉那不是雾气,那也是一大群飞蛾。
这可能是奥尔良公爵看到过的最大,也是最美的飞蛾,它们看上去甚至像是蝴蝶,身躯瘦削,翅膀宽大,而且有着几乎等同于两倍翼长的长尾,它们的绒毛与双翼都是无比圣洁的乳白色,尾端散发着动人的碧蓝色幽光,就如同在雾气中闪烁的星光,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
“乌利尔亲王。”提奥德里克说,一边微微颔首。
“提奥德里克亲王。”飞蛾群中发出了人类的声音,随后新的飞蛾群突然收束成细长的形态,一个身着白色外套的血族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