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你父亲万事必有预案,却不知对于我刚才提到的这些问题,你是否也都有了预案?” 很显然,高孟男这是在拿高务实压高渊,这种施压并非直接的,而是一种间接的施压。即无需高务实的命令存在,而是将高务实捧作榜样,然后问高渊:你这个做儿子的有没有“深肖乃父”? 为什么很多皇帝在传位之时总喜欢说一句“深肖朕躬”?并不完全是因为皇帝对于儿子很像自己的做派格外在意,而是因为这句话本身就可以加强儿子的正统性。 权力在依靠血脉传承之时,后代继承者越像前代统治者,正统性就越强。如若不信,看看数百年后朝鲜半岛上的某位八零后,是不是连外貌形象都“深肖朕躬”,甚至深肖他们家的开国太祖呢? 你以为人家只是单纯喜欢那个造型吗?不,人家是昭告全国:看到没,我连长都长得一副合法继承人的模样,就问你服不服? 所以,对于高孟男这一问,高渊不可不答,而且一定要认真回答。 高渊正色道:“二伯所问极是,小侄对此的确有所预判,只不过因为事发突然,这些想法尚不成熟,或许还有不少疏漏,眼下正要二伯与璞石公指正。” 高孟男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露出笑容,温和地点点头,道:“大少爷有何思虑,还请详细道来。我与璞石一文一武,想来多少可以帮忙参详参详。” 你客气,我就客气,这很中国。你请我指正,我只说参详。 高珗这时候泡完了茶,也已经坐下,笑着道:“大少爷不必如此说,珗受老爷之命辅佐大少爷西征,原就该尽心竭力为大少爷谋划的。” 这话说得很好,不过高渊却听得出来,“为大少爷谋划”是不假,但“我”之所以这般,前提是因为“受老爷之命”。几乎每一句重要的话,高珗都会强调“受老爷之命”,这是他的立身之本。 反正这两人是绝不能拉拢的,高渊也就不作多想了,直接说正事,回答高孟男刚才的问题:“首先,这条消息我认为不会有假。” 今天收到的这则情报是否属实,乃是一切后续安排的前提条件,若这条消息本身都是假的,那后面的事还有什么好谈呢?所以高渊既然要说后面的事,第一步就是必须坐实这条消息。 高孟男问道:“何以见得?” “因为消息来源可以确定:飞鸽传书非外人可以借用,密封火漆不可作假,信中亦有京华特有的防伪密码。如此便只剩下一个问题,即消息中所提到的事情是否是莫卧儿方面的欺骗行动,但这一条我认为也不可能。”高渊回答道。 “达尼亚尔领兵向西南方向的德干前线进军这一点,有经验的细作绝不会弄错。这是因为,一支大军的调动并不简单,出发前往百里之外与出发前往千里之外,所要做出的准备相差甚大,民夫、骡马、粮食、军械等等,后者都要至少多出数倍。这些事,我相信我们的细作不至于毫不了解。” 这一次,高孟男还没说话,高珗已经抚掌赞道:“大少爷见微知著,看来是深得老爷与夫人的真传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高珗都这么说了,高孟男就不好在揪着这件事不放,点头道:“诚然,大少爷的分析完全合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讨论南疆此刻最佳的应变之法了。” 此时高渊忽然福至心灵,立刻接口问道:“那么,二伯以为当前我等应该如何?” 反将一军?高孟男稍稍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微笑答道:“以不变应万变,一切等秘书长抵达定南后再做进一步行动。当然,在此之前,那些准备工作我们可以提前做好。” 这个回答,可谓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说是情理之中,是因为高孟男显然不赞同高渊不等刘馨抵达就提前率军出征的想法;说是意料之外,是因为高孟男肯定知道高渊已经想好了提前出发的理由——这一点毫无疑问,机会难得嘛,趁敌人不备去偷家,肯定比和准备万全的敌军死磕容易啊。 那么,高孟男还如此轻易地回答说要等秘书长抵达,岂不是把谈话的主动权直接交了出去?毕竟现在要就事论事,你这个思路明显不占道理不是?所以,他刚才的回答还是出乎高渊意料之外。高渊之所以要这么一问,就是笃定高孟男不好回答的。 高渊不好回答的是“我为什么不听父亲之命,坚持不等秘书长抵达就要单独出兵”;高孟男不好回答的是“明明现在出兵更符合南疆利益,为什么我要坚持等秘书长抵达”。所以高渊刚才那一问其实是要抢夺谈话的主动权——咱俩都不好回答,那我先不回答,让你先回答,看你能怎么说。 谁知道高孟男居然选择直言不讳,这可不就是情理之中而意料之外了吗? 高渊一时想不明白二伯为何敢直言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