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笔,坐到利家枕边。
“第一,关于孙四郎……”微微睁开眼,利家笑了笑。孙四郎便是利政。
可他刚一说到利政,似又想到了别的事情,“阿松……我唯一比太阁强的,就是能让你给我代写遗言。”
“您又说笑。”
“不,这不是说笑。我从心底里感激你。”
“快说正事吧,您说我写。”
“好吧……孙四郎,先让他到金泽去。把一万六千人一分为二,一半驻留大坂,金泽的人马悉听孙四郎调度。”利家说得很详细,看来是为此煞费苦心了。
阿松生怕自己误解了他的真意,一边确认,一边执笔记下。利家说,把一万六千人马一分为二,分驻金泽和大坂,大坂当然归利长指挥,金泽城的八千人则由利政指挥,并由宿老筱原出羽和一名利长的心腹辅助利政。
其次,金泽城中金银器具等一切财物,甚至文书,全部让与利长。故,利长于三年之内,切不可有返回加贺之念。
病床上的利家前思后想,把将来的局势看透了:最多三年之内,天下定会发生大乱,如此安排可以使后方安定下来。
阿松从头到尾又给利家读了一遍,利家忽然又道:“还有一条。”他霍然睁开眼,眸子里燃烧着奇怪的激情。
阿松不禁毛骨悚然。前边两条,利家常对阿松说起,阿松并不觉意外。可余下的一条,阿松却猜不出来了,而利家的眼神却令她不安。
“对,还有一条,必须加上去。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告诉他们兄弟二人,万一发生大战,无论敌情如何,也无论他们选择帮谁,都一定要率先杀出领内,御敌于门外。一旦让战火烧到领内,我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
利家凄凉地久久凝望着屋顶,低沉且缓慢地道:“信长公从起家到归天,从未坐以待毙,他总是主动发起进攻,而且每每得利,这一点切切不要忘记……好了,就这些。”
阿松屏气凝神,一一记了下来。无疑,最后一条乃是前田利家对昔日的回顾,是对当年作为信长公勇武侍童时代的留恋。万一发生大战,千万不要等敌人来进攻,而当率先出兵,在他国领内展开决战,这便是前田利家的决心。
利家究竟想和谁决战?这无疑是阿松忧心的,但她又不敢轻易询问。她知,即使问了,利家恐怕也不愿回答。否则,在家康回访时,他也不会把孩子们相托。
不过阿松夫人注意到,利家刚才的话里有一句很是关键:“无论敌情如何,也无论他们选择帮谁。”也许,他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儿子们?
写毕,利家过目。此时,他眼里熊熊燃烧的斗志已渐渐熄灭,表情恢复了往日的平和。
“我总以为太阁晚年是英雄迟暮,脑子已经愚钝了。可是如今看来,情况并非如此。”阿松不答,把遗书接过来,放入文书匣底层。
“我终于明白,人无所谓大小强弱,其实到头来大家都一样。”
“当然。因此众生才平等地皈依佛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