昖也无法装傻,但他又不愿让光海君稳坐世子之位,便向众臣言道:“诚然,事到如今,连寡人也自身难保,请诸位商议该立谁为世子……但寡人事先言明,此次册封并非照会天朝之封,乃是应对国难而临时册立,待国难平复,还需重新议定世子,尔等明白与否?”
朝鲜众臣这会儿其实大多没往李昖担心的那方面想,也不管李昖到底想些什么,只要他先答应就好,于是个个谨遵王命,难得地表现出团结一致的模样来。
不久之后,朝鲜王宫之内,信诚君之母金贵人正被其弟金公谅劝道:“大王深爱姐姐您和信诚君,但几乎全部朝臣都心向光海君,如果不尽快向主上殿下进言,则世子之位必然会被光海夺走!”
金贵人则对朝鲜王之意心知肚明,但却表现得不慌不忙,平静地道:“大王深爱信诚,所以才于朝堂之上宣布此为临时册立,且战乱之际,世子极易充作替死鬼以保君王,值此特殊时期,倒不如让光海君为世子更好,至于将来……哼,来日方长。”金公谅这才知道姐姐的打算,不禁恍然大悟,称赞连连。
另一头,王后召见长子临海君与次子光海君询问意见,临海君同样对做乱世世子大为不满,愤愤而走。独剩光海君闷闷不乐,心事重重地叹息道:“殿下深爱信诚,临海性情执拗,恐怕也只有像我这样无足轻重之人,才适合在此时成为世子,替王而死。”
王后打断道:“若将光海立为世子,怎会是无足轻重?何况王室子弟,当为国民表率,能为国为民不惜自身安危,为母会跟光海形影不离的。”光海君感佩谢过。
此时,尚州小西行长军营中,宗义智从俘虏中找到一名日语通译。由于小西行长一直担心日后大明若发援军,将会于朝鲜被迫延长战争,所以一直希望能与朝鲜谈判,获取有利条件,避免陷入窘境。
宗义智便向小西言道:“此前数次往来朝鲜之时,有位名叫李德馨之人现官居同知事,其岳丈为当今朝鲜领议政,可为我们向朝鲜王传递消息。”小西行长大喜,当即令日语通译返还王京,传达需李德馨为使者谈判一事。
朝鲜大王李昖对小西行长突然提出谈判一事大惑不解,李山海亦担心有诈,而柳成龙言道:“倭寇本可长驱直入,攻打忠州甚至王京,其余各路倭贼也在张狂肆虐。当此之时,若其其设诈仅为除去一官,实在大可不必,故臣以为有可谈之处……即使最终无可商谈,我朝也可趁此时机整顿军备。”
李德馨拜道:“臣愿为使者,只要能为国家争取时间,臣百死不悔。”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李昖也只能应允。
行至宫门,李山海对李德馨依依不舍,再三叮嘱,李德馨含泪而去。
再说巡边使李镒自尚州战后不知所踪,其实他是一路北逃,最后跑到了忠州南部的申砬军营。申砬安抚道:“皆传巡边使战死,万幸无事,你我当并肩作战,共歼敌寇。”李镒惭愧无地,叹道:“败军之将无颜以对,只愿战死沙场,望三道巡边使成全。”
申砬扶李镒坐下,然后问及日军兵力火力。李镒却道:“比起这些,我反而另有疑惑,将军为何不选易守难攻的鸟岭布防,而选择在此四周开阔无险之地,不知有何讲究?”
申砬答道:“我曾在鸟岭驻扎,但那儿离忠州过远。敌多为步兵,我军则骑兵居多,鸟岭虽易守难攻,但被动防御形成僵持反而会使我军坐困,且我们也并沦落未到需要凭险而守的地步。
我以为,相比起鸟岭山势险峻,平地展开对我军更为有利。各地驻兵怯敌畏战,有辱国威,朝鲜精兵绝不逊于倭寇——我必须向天下传递这个信念,需速战速决以激励战心,直驱釜山。我意与倭寇决一死战,故在此扎营!”
李镒立刻表示反对,道:“敌虽多为步兵,却大部持有铁炮,射击精准,威力强悍,一百五十步开外凡射必中。”
申砬不屑道:“北狄(他指的是女真各部)弓箭射程更远,且铁炮一发之后填装却需大量时间,待其填装之时,我军之弓箭及骑兵早已杀至身前,何惧之有?”
其实他俩的话都有夸大自己所免之敌,日军铁炮或许能打一百五十步,但“凡射必中”纯属胡说八道,况且到了那个距离基本上也没有杀伤力了;
女真弓箭“射程更远”也是鬼扯,的确有个别将领的加强步弓能做到这一步,可惜同样的是,在这般距离还能准确命中并破甲杀人者,实在千中无一。
李镒还不肯放弃,继续劝道:“我观敌寇有如天朝一般持续铁炮射击之三段击阵型,贸然对阵必死伤惨重。”
申砬虽有犹豫,但最终没有同意李镒所请,申砬叹息道:“倭贼此刻想必已过尚州,我军在此为扼守忠州必经之路,若再进兵至鸟岭布防,或空耗时间,或易使倭贼寻路窜入忠州,甚至以虚兵牵制我军而抢先进攻王京,如之奈何?
为此,我军不得离开此地,需效法天朝兵家先贤,背水一战!我所带马军久经战阵,敌寇必将在我军铁蹄之下四分五裂!”
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