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做过辽南副使的,肯定知道咱们大明的马政就是一笔烂账[注:高务实当年的金复海盖兵备是由辽东苑马寺卿兼任,即高务实主持过辽东马政],这察哈尔到时候会不会也搞成一笔烂账?可别和北直隶当年一样,搞出个霸州马匪来,祸害河北数十年,那可就是大麻烦了。”
到了此时,朱翊钧一壶小酒几乎喝光,目光也有些迷离飘忽起来,喃喃自语道:“不过,也许是我多心了,你做事一向都有条理得很,这些问题想必早就有了通盘考虑吧。唔,我明白了,你是打算捏着这些事等入阁之后在办,以此堵住某些人的臭嘴是么?嗯,好主意,不愧是你呀……嗝!”
就在朱翊钧一个人在文华殿用膳完毕之后不久,也就是文华召对散会不到两个时辰之后的下午,身在延庆州的高务实便已经接到飞鸽传书,大致上得知了上午文华召对的过程,以及御前会议的大致论点。
延庆州是永乐十二年(1414年)三月置,在那之前一段时间,成祖朱棣北巡,驻跸团山(今延庆旧县镇团山),以妫川平坦,土地肥沃,设隆庆州,辖永宁、怀来二县,移民屯垦,直隶京师宣府。
永乐十二年设隆庆州时,州城沿用了元朝的旧城。宣德五年,阳武侯薛禄进行了修葺。景泰二年,副总兵纪广重修城池。三年,永宁卫后千户所副千户刘政导挖掘环城护城河。天顺七年,知州师宗文、守备指挥汪镕开始改建砖城,直到嘉靖年间才完成。
隆庆元年十一月,为避讳年号,隆庆州改为了延庆州。万历八年,知州师嘉言展修了北城。十六年,因北地渐富,当地开设西水门。到了去年,当地操守、把总等人奉命增修南关,并新筑了西新堡砖墙、角台、敌台、关门、水门等,作为京师新防线的其中重要一环。
此时的高务实刚刚视察了防务回到行辕,沐浴更衣后身着一袭深蓝道袍,原是准备午休,不过此时得了京中消息,不由得走到窗边沉思起来。谷
还真不出皇帝所料,高务实正在思索今日文华召对的局势走向,尤其是申时行的态度变化,以及皇帝坚持让他带着禁卫军回京的用意。
政治从来都是极为复杂的,因为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有其自我思想,而他们的每一个决定或者仅仅只是态度变化,都有可能带来全局性的变化。
但政治有时候也是极其简单的,其大势就如同所谓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可阻挡。而且有句话说得极其精辟: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政治是经济的延续。
所谓大势,其实归根结底就是经济格局的变化,身处其中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地去适应这些变化,即便他们很多时候甚至并不自知。
在高务实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大抵很难自主意识到经济格局的变化会影响政治。故,申时行态度的变化恐怕更多的还是从直接应对政治变化而来。换句话说,他应该只是意识到了时势已变,实学派已经压不住了。
但高务实不认为申时行会认怂,因为认不认怂不是由他的性格决定的,而是由他代表的集团利益决定的——他们不会容忍申时行认怂。那也就是说,申时行今天的变化应该只是调整了斗争策略。
怎么调整呢?是韬光养晦忍上几年,等时局有变再出来搞事?亦或者主动后退,让我锋芒毕露,惹得皇帝侧目,借皇帝之手剪除异己?
看起来似乎都有可能。不过,皇帝那边的态度看来还在意料之中,他并没有觉得我对他有什么威胁,反而是在考虑借此覆灭北元之机为我们造势。
高务实这里想到的是“我们”而不是“我”,因为他知道,皇帝可不单单是为他高务实造势,更是为他自己造势。
覆灭北元这样的大功,别说郊迎、祭太庙这些常规操作了,按理说就算去泰山封禅也说得过去,毕竟这可是消灭了大明朝自开国就一直存在的宿敌。而且说来奇怪,大明朝还是华夏自古以来第一次站在敌人“大半个尸体”上建立的皇朝,它居然没把敌人彻底打死——当然,这和元朝是个游牧民族建立的帝国关系很大,的确也很特殊就是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次胜利对于大明朝而言,意义绝对非同一般,某种程度上算是彻底获得了中国式的“皇朝法统”。
诶,等等,好像还不够,这件事还有更特殊的地方:现在是塞北一统,大明的确消除了自古以来汉人面临的北方蛮族压力,但问题在于北元的大汗图们依旧跑掉了!
呃,这算什么?完成度99%之后忽然卡住了?可真够操蛋的……
不过这也有个好处,飞鸟未尽,良弓不能藏呀!看来我暂时还是很安全的,皇帝就算已经彻底成熟到了全凭理智行事而不顾及旧日交情的份上,现在应该也还不会对我如何——前提只有一条:我自己不作死。
只要皇帝还想再接再厉,真正取得完胜,彻底做一个胜过二祖列宗的中兴之主,犹如汉武帝那样威名赫赫,那他就应该继续大力用我才对。所以……他要我带禁卫军回京接受郊迎,并和他一起献俘太庙,目的应该并不复杂,就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