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东城的主宅,便是所谓的贝勒府。其实“府”字用在这里并不太适合,无论是从建筑规格还是从主人的地位而论,这所宅子都远远谈不上一个“府”字。
“府”作为承担居住职能的出现,最早记载于《周礼·天官大宰》中:“百官所居曰府”。后来的发展此处不做细论,但到明代时,按照规定,是“藩王称府,官员称宅,庶人称家。”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众所周知礼仪制度这种东西,越是到了王朝后期就越会变得松松垮垮,是以到了隆万年间的时候,很多情况就出现了变化。
有些是故意避免“府”字出现而用其他尊称,如高务实在昭回靖恭坊的那处宅邸,早前叫做“状元第”,这就是避。
有些则是纯属风气变化而无视规制,比如同样这所原先的状元第,在高务实出任户部尚书之后,就开始堂而皇之改称“尚书高府”——用了府字了。
这是文臣地位在隆庆年间开始第二次暴涨带来的新变化。没听说哪位总兵敢把自己的住所称为“总兵府”或者“总戎府”乃至于“帅府”之类名号,但内阁阁老与朝廷七卿这几位或者十几位国家重臣,其住所现在就已经默认可以称“府”了,如大学士府、尚书府、总宪府——规制上依旧没说允许,但是哪怕皇帝知道也不会去追究。
说起来这也不奇怪,大明早期能赏穿蟒袍的文臣有几个?赏穿坐蟒袍的那就更别提了。眼下连坐蟒袍都穿了,住个“府”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唯一还能严格限制的,大概也就剩下“宫”了。
不错,早年只有藩王住所称府,可当时的藩王是什么地位,如今的藩王又是什么地位?说句不客气的话,今日之藩王除了朱翊鏐这位皇帝的嫡亲弟弟之外,哪家藩王敢在高务实面前失礼吗?没有,一个都不会有。
何况事实上连朱翊鏐恐怕都不敢——因为藩王的封地他只能拿收益,不能直接管理。这些封地的直接管理权在地方衙门,而顶级管理权在户部,在高务实手上。
正因如此,当曹簠快要走进纳林布禄的“贝勒府”大门时,望着那牌匾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停住脚步,对走在他身边的纳林布禄和布寨道:“本帅为官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见如此落魄的‘府’邸。”
纳林布禄和布寨虽然心中有气,但显然不敢在曹簠面前撒野,地主纳林布禄陪着笑道:“这个……这个只是我等夷人仰慕天朝,未有他意。”
曹簠轻哼一声:“最好没有。”说着举步走了进去。
纳林布禄和布寨小心翼翼地对视了一眼,各自庆幸曹簠虽然霸道,但却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并没有深究。
明军边将霸道是常有的,更何况专管辽河以东地区的辽阳副总兵? 纳林布禄和布寨对此并不意外。曹簠只是嘲讽一番就不再追究反倒让他们有些意外? 按照一般的情况来看,此时曹簠至少应该敲打甚至恐吓他们一番才对。
但曹簠没有,纳林布禄和布寨总觉得哪里不对? 只是眼下却不敢耽搁,各怀心思跟着进了“贝勒府”。
曹簠自然上座无疑? 甚至如果单纯按照官职而言,明军将领之中好一批人都得坐在比纳林布禄和布寨更靠近曹簠的位置上。不过曹簠考虑到这两位贝勒毕竟是地主,生生把他们的位置往前挪了挪? 坐在了仅次于开原参将麻承勋的位置上? 与沈阳游击将军戚金相对。
纳林布禄和布寨先对明军天兵的到来表示感谢? 并一一点名感谢了在座的诸位将领? 然后才道:“仰赖大帅虎威,图们贼众不战而逃? 我塔鲁木卫上下因此老幼得全,感激之情无以言表,而今定当痛改前非,为天朝安守边陲。”
曹簠没有太多表情,点了点头,淡淡地道:“二位佥事能有这般想法,本帅也算不枉此行了。”
原来,这两位叶赫的贝勒,在大明的“官位”只不过是区区指挥佥事,比其余女真各部如哈达乃至建州的地位都要低。
叶赫如今在女真实际上实力第一,为何官职如此低下?当然是历史原因。
明灭元,蒙古贵族退出大都,返回草原,但它的政权并没丧失,只不过缩小了管辖的范围,仍然发号施令,史称北元。当时的北元仍然统治着海西这一广阔地区,而女真人仍是元朝的子民。
洪武四年七月置定辽都卫。到八年十月,改都卫为辽东都指挥使司,领二十五卫、二州。十年,府县俱罢,卫所制是东北地区行政区划的基础。从定辽都卫到辽东都指挥使司,它所管辖的范围仅是“东到鸭绿江,西到山海关,南至旅顺口,北到开原”而已,而辽河以北,松花江流域、黑龙江南北尚不在明朝的版图内,这一广大地区仍属元朝“海西宣慰司”辖地。
洪武十六年,明太祖朱元璋给守卫这块地方的故元“海西右丞”阿鲁灰太师写了一封招降谕敕,劝其投降。阿鲁灰投降后,明朝的政令才抵达海西地区。
明初的叶赫地区,基本上是属于没有开发的荒漠之地,只是到了正统以后,女真部卫南移,塔鲁木卫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