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被申时行这番话说得有些为难了。
本来,战略规划做得太大并不是问题,这是战前高务实和朱翊钧陈述战略时,他就同意了的。
调动宣大精锐也没什么好指责,这样事关国势的大战,不调动精锐,难道派些乌七八糟的废物上去丢人吗?
况且丢人事小,打败仗事大啊。
不过对于沙城之战前,高务实“几乎重修了故元中都”这件事,朱翊钧心里也有些不能理解。
在他看来,沙城之战固然是十分重要的一个转折点,没有这一战,要想给于图们那六七万聚集在一起的蒙古铁骑沉重打击,几乎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这也不至于要帮蒙古人重修中都吧?毕竟那图们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攻坚能力,或许之前稍微把沙城加固一下子,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朱翊钧虽然这么想,却也不会因此就觉得高务实的做法算是败笔,毕竟他知道高务实在此之前也没亲眼见识过图们汗的攻坚水平,自然是只能高看不能低估,这也是谨慎求稳的表现。
在战争中求稳,只要没有错失战机,当然不算失误。
然而申时行的话他就不好回答了,沉吟着打算给高务实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许国许阁老终于开了口,微笑着道:“次揆此言,恕国不敢苟同。”
申时行看来并无不悦,反倒微微一笑:“敢问何故?”
许国道:“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漠南之战,往大了说,是为我天朝稳固北疆;往小了说,是为了继续执行高文正公昔年‘西怀东制’之策。无论怎么看,高求真之胜,都完美地达成了此战的目的,也就是说,稳定了国势。”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笑,问道:“试问,我天朝国势之稳定,难道不比什么百万两银子来得重要么?更何况,稳定国势之后,西怀东制已经完成了一半以上——喏,土默特已经彻底被我怀柔,察哈尔受创甚重,此次图们在蓟辽的举动,无非是想证明自己还有一战之力,希望蒙古诸部莫要因为漠南之战的失败而抛弃他罢了,说到底……这其实不过是漠南之战的余波,何足道哉!”
张四维心中欣慰,许国虽然是南方人,出身于心学极盛的徽州,但屁股还算是坐得比较正的,始终跟着老师高拱的脚步在前进。
而他刚才这一番话,也是说得极好——你们斤斤计较那点银子到底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还是干脆别有居心?明明这一战打下来,我大明的国家大局就起了根本性的变化,从此之后只要慢慢收紧绳索,勒也要把图们勒死了!
面对这样的大功,你们居然去计较他花的钱比一般打仗多了些?
那些作战就算打上一百次,能有这漠南一战的效果吗?
简直岂有此理!
不惟张四维听了之后立刻表示同意,甚至一直处于中立神色的潘晟也难得地点头表示:“漠南之战,的确是将西怀东制完成了大半,接下来我大明只需继续推进此前的战略,图们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
申时行见势不妙,定了定神,以退为进道:“诶,诸公误会了,时行一直都说高求真这一仗打得是很好的嘛……只是眼下的问题,在于朝廷府库已经无法支撑,要想再拿一笔钱出来赏赐土默特,实在是有些难办呀。”
拿钱说事,这本是余有丁起的头,他当然不能看着申时行孤军奋战,也只好对申时行的说法表示支持,站出来道:“不错,次揆与我并非质疑此战的战果,而是出于实际情况来考虑,避免朝廷因此背负太重的负担,以至于国事运转不畅,激起变故来。”
张四维轻哼一声,忽然转头朝朱翊钧问道:“皇上,臣想求证一下,求真与顺义王所约定的出兵,具体是个什么条件?譬如说,脱脱带兵多少驻扎于大宁之南,要求我大明给于多少赏赐,乃至于他驻扎大宁城南的用度,是土默特自行负责,还是我大明来提供?”
朱翊钧松了口气,心说你们终于扯皮扯腻了,开始说正事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微笑着道:“土默特要求的赏赐很简单,不花我大明一文钱。”
这句话太神奇了,不花钱那还叫什么赏赐?难道把汉那吉觉得顺义王这个爵位还不够显赫,竟然想要个一字王?那……怕是有点难吧?
但朱翊钧没给他们发问的机会,便已经笑呵呵地道:“说到做生意、谈判什么的,还是求真在行啊……他跟顺义王商议的‘赏赐’,乃是我大明对土默特的一揽子援助。”
“援助?”申时行皱眉道:“顺义王经过漠南之战,已经威震蒙古,他现在哪里需要什么援助?”
其实张四维等人心里也这么想,只是不好问而已。
而朱翊钧却神秘一笑:“这个援助,可并不是指出兵襄助,用求真的话说,乃是文教、经济方面的援助。”
“哦?”几位阁老这次反应居然出奇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