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讨厅最勤奋的,除了高务实之外,就是萧良有和王庭撰,看来修成大明会典直升一级这件事,也被他们二人看做重大机遇。
不过这也难怪,一般来说刚进翰林院,哪能这么快有机会升迁?少不得要被上司按下来,先坐两三年冷板凳,美其名曰“锻炼心性”,然后才会有正经差事交待下来。
当然,高务实也知道,萧良有和王庭撰的努力或许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他们俩的能力是明摆着的,能在殿试会试都考取好成绩,又岂是易于之辈,无论编撰什么资料,他们都已经摸出些个道道,甚至在查阅会典初稿时,还被他俩找几处小错漏来。陈思育对他俩也是夸奖不已。
但正如后来的另一位“文正公”曾国藩所言:自古成大事者,一分能耐,六分天命,三分贵人扶持。萧良有和王庭撰二人,能耐有了,天命看来也不差,现在就差贵人扶持。
他俩个都是官宦之家出身,虽说祖辈父辈官职不高,但正因为官职不高,所以才更能理解“贵人扶持”的重要性,这种思想对他们肯定有所熏陶,因此他俩自然不会放弃给身边的贵人留下最好的印象。
身边的贵人是谁?不是掌院陈思育,而正是他高务实高修撰。
又过了一会儿,内堂的当该吏忽然来了,一入门就道:“今日值东房管诰赦的王编修生了急病,今儿个当不得值,可有谁能替轮值的王编修?”
话音一落,在场五六名翰林一并起身表示愿往。
史官之中,唯有高务实、萧良有、王庭撰三人端坐不动。萧良有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审稿,显然不感兴趣,王庭撰却是看了高务实一眼,微微一笑,继续低头翻书。而高务实则些微打量了那几位翰林一眼之后,再继续低头看书。
内阁,高务实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其下属有两房,分别是制敕房和诰敕房,房内官吏都称得上是内阁僚属。诰赦房用讲读以下翰林五名,每日轮值,写完诰赦后,要交内阁审读。入诰赦房轮值,就能进得文渊阁,与阁臣们打交道,难怪这些史官都放下头上的事,争着要去。
最后当该吏点了一人,其余没去都露出郁闷之色,显然是觉得自己错过了一次在阁老们面前露脸的好机会。
高务实心中暗笑。
为何这些翰林争着去充日讲官、教习内书堂、轮值诰敕房?充日讲官可以抵近天颜,教习内书堂可与宦官结为师生,轮值诰敕房则有机会获得内阁青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子高高在上,宦官、内阁在次,距离权力中心越近,权势也就越大。
翰林们整日想着就是如何在皇帝、内阁、宦官那建立交情,就算没有交情,也是力求混个脸熟,因为以上这些,这都是翰林们将来入阁的进身之阶。
官员的权力从何而来?乃是天子所授,百官替天子牧万民。
那官员的权力大小呢?几品官都只是明面上的规则,如果是新入官场,还在按照这路数来分辨,那就还没有入门。
真正规矩是:你与天子多近,就有多大的权力。每近一步,就有多一分权力。
如果要类比现代官场,那么内阁大学士说白了不过天子的秘书罢了,了不起算是个机要秘书,但实际上内阁却能凌驾于百官之上。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他们是文官之中最接近皇帝的么。
至于宦官,无非是天子身旁管家、仆人、司机,了不起就是个生活秘书,但宦官势大之时,连内阁阁老都得看其脸色。故而官场上外官不如京官,京官不如翰林官,而翰林官中,能面圣和不能面圣的官员,自也是大有不同。
罗万化一升日讲官,翰林院内俱来道贺,京官里的同年、同乡也都赶紧活动起来,争着约见罗万化,连掌院陈思育也要是卖罗万化三分面子——日讲官将来入阁的机会可是很大的。
经筵讲官、日讲官都只是职位,翰林院里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侍读、侍讲,甚至修撰、编修,按理说都可以担当,可见官员级别高低,从来不是最重要的条件。
最重要的是,要充任经筵讲官、日讲官,必须要经内阁题请。所以罗万化任日讲官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先至内阁至谢。
高务实身为修撰,按理说也有机会成为日讲官,他在内阁也完全基础可以得到提请,不过他现在手头有差事,倒也不着急。
至于萧良有和王庭撰,他俩反而不希望高务实去做日讲官,因为做了日讲官后,要进文华殿为天子讲读,除了三六九朝参日不讲,其余皆讲,且冬夏不缀,以后自己能看到高务实的机会就少多了,而他俩自认是没有机会这么早就去做日讲官的。
因此在他们看来,跟着高务实纂修会典,才是当前最好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