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黄孟宇这个高务实在前世根本没有从史书中读到名字的人物,办事居然颇有效率。
在接受了高务实的任务之后,黄镇守连夜把大同城里及周边几个堡垒的监枪内官统统召集起来,第二日一大早,天色都才刚刚露出鱼肚白,顶着两个黑眼圈的黄镇守就带着他们前来拜访高副使了。
说实话,黄镇守这样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让高务实都有些吃惊——他这小半年做着所谓的“小阁老”,在每天陪着太子观政的过程中早已见识到了朝廷官员办事的拖沓,往往一个内阁的决议下去,京师左近都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得到反馈。
万一是偏远地区就更无语了,譬如刘显到任贵州之后剿灭叛乱之类的事,从中枢决议批准,到刘显出兵,没有三五个月,基本是毫无反应的。
虽说这个年代通讯水准他也知道,近的靠吼,远的靠走,慢点也不奇怪,可是大明的驿站系统明明是相当发达的啊,还专门设立了“递运所”,用以加强物流,京师甚至还有会同馆、乌蛮驿之类的机构。
而内阁的决议到达贵州其实根本用不了一个月,往返一趟顶多算两个月,刘显带去的兵马又是他的本部,他们是常年客军作战的,根本不需要花多少时间整训,那为何五个月才能出兵?可见各级官吏办事效率之低下。
这么一比较,高务实也就明白为何那么多皇帝会宠信宦官了——如臂使指啊!
这种工作态度,高务实当年作为一个接受党和人民多年教导的年轻干部,也就是得知自己可能马上要被提拔之时,才能勉强企及,两相比较之下,简直让他都有些惭愧了。
黄镇守带着足足七名监枪内官恭恭敬敬地见过了高副使,高务实笑着给他们赐座,结果只有黄孟宇和昨天一样挨着半边屁股坐了,其余七名监枪内官纷纷表示在高侍读面前哪有他们坐下的份。
不过高务实知道,他们不敢坐反而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太子伴读,而是因为黄孟宇。
宦官之中的规矩其实很多,甚至比文武官员的等级还要森严,他们见黄镇守这位堂堂大同镇守太监在高务实面前都只敢小心翼翼坐下半边屁股,寻思着自己这些人级别比黄镇守低了不止一级,那还怎么坐?怕不是屁股都不敢落下去,改蹲马步了,还不如不坐呢。
高务实因为在文华殿“上班”,平日里打交道多的也正是宦官,知道他们的为难,也不勉强,便朝黄孟宇道:“黄镇守差事办得好呀,皇爷和小爷以及孟掌印那里,我会如实跟他们说起的。”
黄镇守脸上堆满笑容,虽然坐着,却躬身低头:“奴婢多谢高侍读照拂,其实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本是不值一提的。”
咦,这个姿态,摆得还真够低的。
要知道,明朝的宦官与其他朝代不同,像大同镇守太监这样的地位,就算在皇帝面前,也可以不以“奴婢”自称,而是称臣的。
不过黄镇守到底也是人精,最经典的就是那句“本是不值一提的”——本来是不值一提,但是高侍读您老可千万要提一提呀!
高侍读又不是官场初哥,当下就笑了:“该有的功劳怎能不提?”
黄镇守见他如此懂得官场三味,笑得更欢实了,恭维道:“奴婢早前就听闻高侍读惊才绝艳,少年博学,只恨无缘相见。今日才知古人诚不欺我,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一通夸赞,只差把高务实吹到天上去。
“黄镇守过奖了……”高务实见不是路,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进入正题,连忙打断道:“对于昨晚我所言之事,黄镇守可有安排了?”
说到正事,黄孟宇立刻停止了瞎吹,正色道:“高侍读容禀,这大同城内设有三个监枪内官,管着三个火器仓库,其中一个放手铳,一个放炮,另一个放火药。城外左近有四个坞堡之中设置了监枪内官,不过就没分那么细了,大炮火铳和火药都在一块儿。依着奴婢的意思,外头这四个因为各自分散,咱们今日恐怕很难一一检查过来,不如先查大同城内这三个。至于先去哪边,还是请高侍读您来决定,奴婢这里俱无不可。”
高务实明白黄孟宇这个“俱无不可”的意思:监枪内官虽然负责火器仓库管理,但他们管理的毕竟只是仓库,只要枪支火炮和火药的数目不出什么差池,质量这一块他们却是不管的——那是制造和质检的问题,赖不到他们仓管人员头上。
黄孟宇和他手下这批人有没有偷卖火药和枪支火炮,这一点按理说高务实也可以“观政”,不过他兴趣不大。
以高务实这点觉悟,当然会觉得自己又不是来当大同反贪局长,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分心?
他的目标很明确:拿出确凿证据证明北军装备的火器不仅过时,而且质量稀烂,因此哪怕朝廷一时没有财力和决心对军工体系做出全面改革,但至少也要进行试点改革——也就是准许试点开办私人军工厂。
呃……说穿了其实就是给自己开办军工厂找借口。
像他高侍读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