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前次咳血的事,别人不清楚内幕,他沈一贯可是事中人之一,他难道不清楚皇帝现在的情况?平时看来,皇上身体还不错,只是偶发足疾(痛风),但沈一贯可太清楚真实情况了……
相比之下,这么多年来就没听说高务实患过什么病,这家伙的身体仿佛比许多武将还好!武将们虽然练武打磨,但往往也容易落下各种奇奇怪怪的旧伤,而高务实虽然只是保留了一部分基础锻炼,但生活习惯很好,还有京华医学院的定期体检,身体好得离谱。
总之,沈一贯有完全的把握,只要高务实不出意外,皇上必定会走在他前头,而且这个时间未必需要太久……
等皇上意识到自己或许命不久矣,他思考问题的角度极大概率会发生变化。沈一贯对此思考良多,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要么,皇上的心思会如同太祖晚年看待李善长一般,将之视为太子将来最大的威胁;要么,皇上就会干脆把高务实当做“今周公”,相信他有“七年致政”的君子之德。
在沈一贯看来,这两种可能性都是存在的,虽然从今时今日的态势来看,皇上选择第二种做法的可能性更高,但人性经不起考验,这个道理皇上应该也是懂的,所以……不到那一刻,无人能打包票。甚至皇上现在自己说的话,他到时候能不能坚持不变,都是未知之事。
所以沈一贯敢赌,赌高务实终有亢龙有悔的一日,反正心学派剩下的也不多了,不赌又如何?至于他沈一贯个人,他也有赌一把的理由。
致命的把柄已经被高务实抓在手里一段时间了,可是高务实居然一直隐忍不发,这就说明高务实其实并不希望将他沈某人置于死地,至少不是现在就这么做。
原因是什么,沈一贯不敢断定,但他隐约觉得,高务实自己也担心亢龙有悔,因此宁肯把他沈一贯始终摆在这样一个反对者的位置上,好让天下人以为他高务实并未把持朝政,朝中依然有人在反对他,能反对他。
既然如此,沈一贯的胆子就大了起来——你要留着我证明自己并非独秉朝政,那我演好这个反对者的戏份,想必你也不会因此对我下死手吧?否则,就如今心学派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我要是再被你弄下去了,你上哪再找一个至少看起来还有点分量的对手来蒙蔽天下、蒙蔽圣上呢?
因为这些原因,即便高务实弄出偌大的声势,沈一贯也依旧压制住了心学派内部一些胆怯求和的声音,强行将江南心学官员凝聚起来,用无声作为回应,漠然看着厂卫与都察院的调查,颇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然而沈一贯也有疏忽的地方:心学派内部确实只能团结在他周围了,但勋贵们可不敢装死摆烂。
开什么玩笑,我们可都是与国同休的超品大员,也没有什么狗屁道统需要维护,只要确定利益受到威胁,跪就跪了,多大事啊?你们心学派想要拉着我们一齐对抗手持天子剑的高务实,凭什么?沈一贯你别忘了,他高务实现在也是靖国公,我们跟他才是一条道上的!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些心虚的勋贵们就开始暗中活动起来。他们或是通过关系,或是直接派人,想要接触高务实,希望能够私下里达成某种协议。
高务实对此早有准备,甚至可以说这就是他的用意。他并没有拒绝这些接触,但也不会轻易见客。他通过高杞放出风声,说自己愿意听取他们的解释,但前提是他们必须真诚,不能有任何隐瞒。
这一日,南京守备太监田义悄然来到了春和宫。他虽然是内廷的人,但这次调查涉及到了勋贵,他自然也要来问一问高务实的意思。比如,谁能动,谁不能动,假如要动,动到什么程度……等等。
“国公爷,咱家这里有一些消息,或许对国公爷的调查有所帮助。”田义的态度相比前次,算得上十分恭敬了。
高务实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国公爷应该知道,这次修缮皇宫,勋贵们虽然插手很深,但真正主导此事的,却仍然是心学派的几位重要官员。
他们隐身幕后,却将勋贵们推到台前,利用勋贵们的影响力大肆贪污,而勋贵们虽然也有一些罪责,比如也从中分上一杯羹,但归根结底……只是从犯,甚至有可能是被蒙蔽的。”田义缓缓说道。
田义当然是有眼力的人,此刻哪里还看不出高务实并不打算与勋贵们撕破脸,而是明显要经由此事将勋贵们控制住。不过,田义也不清楚高务实要做到何种程度,因此话里话外留了不少口子。
高务实沉吟片刻,问道:“内守备可知具体是哪些人?”
田义从袖中取出一份名单,递给了高务实:“国公爷请看,这些都是咱家调查所得,应该八九不离十。”
高务实接过名单,扫了一眼,上面列出了七八个官员的名字,其中不乏南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很好,这份名单很有用。”高务实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勋贵们那边,内守备可有什么消息?”
田义微微一笑,道:“勋贵们自然是着急的,他们已经派人来找过咱家好多次了,希望能够通过咱家向国公爷求情。”
“孩子死了知道奶了,鼻涕到嘴知道甩了。”高务实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