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子排在巷子口的队伍里,他们来的早,排在前面的人不多。
“回去后咱就把衣服换了,头脸和手洗了,你媳妇有了身子没法来接种,咱可不能把毛病传给她。”老娘再一次叮嘱着。
钱六没有不耐烦,“知道了娘。”
怀里面的孩子脆生生地说:“奶,你说第三遍了。”
钱六娘笑眯眯地说:“奶年纪大了,没记性,说完就忘了。儿啊,回去后进门第一件事就把衣服脱了……”
佝偻着身子的老妇人忍不住又重复着。
钱六捏捏孩子的小手,以眼神阻止他去摘口罩,口中答应着,“娘,我晓得。”
张三带着一家子从旁边走过去,见到熟人,打招呼说:“也来了啊。”
钱六沉下脸,没好气地说:“离远点,医护队人都说了要隔一条胳臂的距离。”
“成。”张三没逗留,一大家子往家走。
他心里面计算着,等种痘的地方痂掉了就可以出门了,掉下来的活计要重新捡起来。
“六啊,咋对张三那么不客气,大家邻里邻居的。”
钱六别过脸,瓮声说:“娘,你不知道,他们几个每次有啥事儿都和我阴阳怪气的。”
“接种的事儿还是王五大清早跑过来和你说的,你忘了啊!”钱六娘急得跺脚。
“娘,我错了。”钱六别扭地吭声。
钱六娘叹口气,“李四的媳妇、孩子还在里面呢,多焦心啊。”
钱六朝着一个方向看过去,是大槐树巷子的方向。
许多人在里面呢。
从昨天开始就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健康地走了出来,仿佛重见天日、再世为人,出来就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哭完了站起来,坚定着步子往家走。在看不见的地方,也有人倒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过,哀恸的哭声在昼夜徘徊……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康复人越来越多,到五月下旬,快进入六月份的时候,大槐树巷子里就剩下不到十人没有彻底痊愈了。
有些人体弱,抵抗力差。
有些人发病的晚、潜伏时间长。
有些人……
因为种种原因,他们还没有出来。等到最后一位病患康复,大槐树巷子隔离点才会彻底拆掉。幸好应对及时,又有了牛痘接种,避免天花在城内大面积扩散,不幸中的万幸吧。
杨久走在街上,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哈哈哈,我也就是说说,还真在墙上写标语了。”
“公子说的是金科玉律。”小乙暗藏小得意地挤眉弄眼,“公子公子,你看那条写的怎么样啊?”
杨久,“哪一个?‘早种疫苗,早安心。’还是‘你不种,我不种,大家怎么能放心?’都挺好的,朗朗上口、简单易懂。”
“不是啦,就是那个、那个……”小乙指着某处墙壁上一行红字,“那个啦。”
“‘今天种痘,明天发财。’唔,这个嘛……”
小乙眼巴巴地看着杨久,有些失落地说:“不好吗?”
“很好!”杨久竖起了大拇指,“想出来的是个人才,肯定不少人冲着能发财去种痘,这是直击要害,让人心动啊。”
有积极种痘的,当然也有东躲西藏也不愿意种痘的,为了全城防疫安全,那肯定要营造气氛,鼓励每一个能种痘的去种痘。
这就有了大街小巷上能看到的标语。
在杨久看来,充满了时代感,有着一脚踏进了幼时厂子家属院的感觉,分外亲切和喜感。
走了一段路,杨久停下来歇歇。
“公子,坐马车回府吧。”小甲提议。
杨久摇头,她说:“我走走路活动活动筋骨,这段时日都在巷子里忙碌,运动量少,我感觉腿脚都生锈了。”
她边走路边抻胳臂踢腿,脖子左右晃着。
“回去小甲给我按按,背上的肌肉疼死了。”
“公子好好洗个澡,松快一些后我就给您按按,你好好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可不是,一定要好好睡觉。”杨久被突如其来撞到面前的马蹄吓得大叫,“啊!”
小甲小乙反应过来,立刻挡在杨久的身前。可是惊吓已经造成了,杨久神魂稳定地拍胸口,马蹄子几乎从鼻子尖尖上擦过去了,她没有腿软一屁股摔在地上已经很勇敢了。
定睛看过去,突然纵马过来的人在马上面无表情地俯视,那视线分明带着计谋得逞的兴趣盎然。
“你就是杨九郎。”
杨久冷着脸没吭声。
马上的人说,“也不过如此,就这等姿色竟然能入宁王的眼,呵呵。”
小甲小声地说:“公子,是神都侯梁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