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户,喝药。”
陈松延端着一碗温热的药汁站在沈长年的旁边。
沈长年不耐烦地挥着大手,“别逼我打你,起开。”
“千户,你今天的药没吃。”
陈松延轴啊,让干啥那是一定要做到底的,接了蔡娘子的任务那绝对说一不二地完成。
沈长年瞪着虎目,趴伏在脸上的伤疤显得越发狰狞,他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阴损可怖,能把胆子小的当场吓得尿裤子,三丈外就鸟兽遁走。
陈松延面无表情,执拗地说:“千户,喝药。”
沈千户,“……”
他忽然矮身,脚下步子灵活移动,出其不意地向后退了两步后迅速与陈松延擦肩而过。。
得意的微笑缓缓浮现,慢慢凝固……
陈松延的速度更快,挡住了沈千户的去路。
“千户,吃药了。”
“娘的,你跟寺里面的老和尚就学点武功多好,怎么这股子犟驴脾气也学上了。”沈长年骂骂咧咧。
陈松延说:“千户……”
“得得得,不就是喝药嘛。”沈千户抓过药碗,仰起头,喉头不断滚动,咕嘟咕嘟喝了下去,来不及吞咽的顺着嘴角汇聚到下巴上,在青色的胡渣上头摇摇欲坠。粗鲁地把空碗塞进陈松延的手里,沈长年赶着人,“滚滚滚,老子现在见到你来气,犟驴脾气。嘿,你这脾气对王爷也没用,他说不喝就不喝,也就我被你缠得没办法。”
陈松延苦恼地挠挠头,“王爷觉得苦。”然后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蔡娘子叮嘱了好久。”
“喝了有个屁用,这些个药汤子就是唬唬人的,能预防个鸟……”沈千户看陈松延眼睛底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影,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就知道光靠着毅力熬着呢。他暗暗地叹了口气,嘴上粗声粗气地嫌弃,“暂时不用你伺候着,滚一边去眯一会儿去,等王爷用得着你了再来。”
陈松延不肯走,最后被沈长年给撵走了。
沈长年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说:“都是不省心的。”
他的眼下也是青黑,他的眼中也布满了血丝,他是个焦心的父亲——一双儿女都在大槐树巷子里,但他更管着后勤物资的统筹安排,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沈长年抬起手狠狠地搓着脸,风吹日晒、疏于保养的脸皮子本就粗糙,被搓得更加泛红。
但人清醒了。
大步走进帐内,沈长年说:“王爷,你找我?”
赵禛正坐在桌案后奋笔疾书,眨眨眼的功夫一页纸写完,拿走放在一边,新的继续写上。
“舅舅,这些你先看看。”
沈长年皱皱眉,走过去拿起已经堆出一小摞的纸看着,越看越是疑惑、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茫然。
他看向放下笔的赵禛,“殿下,这是何意?”
赵禛却没有正面回答,他自顾自说着:“封地内的事务多且杂,军政混为一处,我有意纵容了几年……现在看此种方式弊端太多,天花痘疫一起就暴露了许多缺点。我有意将军政事务分开,阿久于王府处事那套班子运作起来就非常有条理且高效,将之与现行体系结合,应该有意想不到之处。当然,我现在还是设想,具体等痘疫之后实行。”
沈长年认真听着,拧眉思索可行性,心中盘旋数个疑惑和顾虑,张嘴就要问,被赵禛阻止。
“幽州痘疫,靖州、单州也不容有失,安抚百姓为重……边防上即将开始一季度一轮替,诸事要当心……现下五月,端午刚过,下月便是我生辰,那边肯定又有东西送来……”
说到此,赵禛眼中嘲讽浓浓。
沈长年也阴阳怪气地呵呵了两声。
“每年花样不断,也不知道今年要整什么幺蛾子。”
赵禛淡笑了一下,“暂且不管,还有……”
随着赵禛说的越多,沈长年眉宇间的疑惑之色就越浓,这不像是找他来善良事情的,反而像是交代后事……呸呸呸,他在心里狠狠地唾了几声。
沈长年心剧烈地跳动两下,有个荒唐却觉得就是会发生的想法在脑海中盘旋,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阿丑,你别告诉你要进大槐树巷子。”
由于太震惊,他连王爷啊殿下啊都不喊了。
自打随外甥来到封地,他就以下属自居,一来是作为臣下的表率,二来的外甥权柄日重、威严加深,心生畏惧。
亲昵的小名已经很久未叫。
现在,他不是臣属、不是千户,是关心外甥的舅舅。
眼珠子瞪得老大,沈长年不可思议地看着平静的赵禛,“你身为幽州三城之主,怎可以身犯险!你要是有个好歹,是对封地百姓,对军中将士的不负责!我们这么多年的经营,还有你娘和妹妹在那人手里面……你……”
他又急又气,但赵禛平静的宛若千钧重担成了鸿毛,沈长年觉得心口疼得抽抽,戏文里说得对!皇帝不急太监急,真是气死他了。
赵禛等舅舅平静下来,才开始说话。他的声音低沉清冽、不疾不徐,真如随侍的陈松延说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牛已经找到,很快就会,不,应该现在阿久就在试验种痘之法,只要种痘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