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包重重摔落在地上,里面的药材散得到处都是,方清平却无暇顾及。
他猛地抓住药童的手腕,急切道:“?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药童原本正在和其他客官聊天,突然被人抓攥,不免受到惊吓:“啊?我说了什么?”
“千户大人!她怎么了?”几乎是失态着吼出来。
小药童被攥得生疼,看这人疾声厉色也不敢反抗,只点豆??般快速道:“掉下悬崖摔死了!据说是她刚愎自用、仇家太多,从慈恩寺祭拜完,下山的时候被人追杀逼到绝路,就跳下崖死了!如今尸体都被运回来了,血肉模糊!”
方清平的大脑一片空白,明明呼吸急促,大量新鲜的空气涌进肺叶,却依旧感觉喘不上?来。
一定是这医馆里面太闷了,他想。
“诶客官,?抓的药还没拿呢!”
药童在后面唤他,方清平却什么也听不到。他跑了起来,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就算撞到人也来不及道歉。一路狂奔到锦衣卫府上,府里到处都是素白,堂上赫然停了一口棺材,漆木沉重。
看着这玄黑的棺木,方清平脑中一阵嗡鸣,只觉得眼前都被染黑了。
殷夏珠立于棺木旁,眼睛通红,看到他便没好气道:“?来做什么!滚出去!”
殷冬玉拉了下她的衣袖,使眼色道:行了,?没看他脸色煞白,就别再刺激他了!
殷夏珠怒目而视:老娘就看不惯这个婊*??怎么了!假惺惺,人没死的时候比谁都能立牌坊,死了倒是跑来装情深义重了!
殷冬玉:呃……师妹,?好像入戏太深了。
方清平没注意到那两人打哑谜的样子,他跪坐在一旁,直到目能视物,才颤抖着手将白布扯开。
里面的人已经被擦洗干净,还换上了干净的寿衣,但脸部仍是一片血肉模糊,连五官都看不清了。
方清平却毫不嫌弃,指尖哆嗦着描绘那人什么也看不清的鼻眼。
殷夏珠看得一阵恶寒,忍不住讥讽道:“怎么,突然发现自己对我们千户大人情根深种?那让?嫁给她,来个冥婚怎么样?”
方清平充耳不闻。他眼睛酸涩,却一滴泪都流不出,只觉得浑身气力都被人抽走了一般——就像他娘当年那样,爹死的时候,她就这样无力地瘫在地上。自那以后,她再没直挺地站起来过。
他的??里皆是悔意——为什么、为什么上次分别的时候,为了所谓可笑的自尊,自己没有大大方方接受她的求娶?为什么见她最后一面的时候仍是冷言冷语?他这样不识情趣的人又怎么配得到她的青睐有加!
指尖从这人的鼻眼慢慢滑至左耳,方清平却猛然一怔。
不对!这不是她!
他们缠绵悱恻那日,自己不知羞地含着她的耳垂吸吮舔舐了良久,这里明明有一颗红色的痣!只不过因为太小,而且位置隐蔽,不是多起眼罢了!
他那时亲吻了许久,记得清清楚楚,绝不会出错!
方清平倏然站了起来,拔足向外狂奔,殷夏珠?得直骂娘:“神经病啊?!”然后转头向殷冬玉道:“?看,我就说他假惺惺,一听到要办冥婚,就吓跑了。”
昨日傍晚。
殷子珮从寺庙里出来,慢悠悠朝山下走着。
今天是她乳娘的祭日。
殷正云虽然和女儿感情好,却实在不是个擅长照顾孩子的人,她把孩子扔来扔去玩还差不多。所以殷??珮一出生就被丢给乳娘,殷正云一次都没喂过她,是以殷子珮和乳娘的关系甚为亲密。
乳娘去世之后,每年的这天她都会独自一人去坟头祭拜,并去京郊的雁塔寺拜佛念经。这件事不是秘密,锦衣卫里许多人都知道。
但如今不在京城,雁塔寺是去不了了,只能换一家祷告。越秀府周遭倒是有三家名声相当的寺庙,殷子珮便去了位于城北的慈恩寺。
慈恩寺名声不小,香客却不多。它建于山峰之巅,路途陡峭,任何马车都上不去。寻常男子爬一遭,都会被累得“香汗淋漓”,体力不济的爬到半山腰就半途而废了。因此人们常言,去慈恩寺拜佛的人都是虔诚的教徒。
这点儿高度对殷子珮来讲自然不算什么,她从山底一路轻轻松松走到寺庙,身上依旧干爽。
在里面待了小半天,下山时还是沿着那条必经之路,毕竟整座山也就这么一条能走路的道。
走了约摸不到三分之一,突然,几道暗影从山林中飞起,手中刀剑直朝殷子珮的喉结划来,功力深厚,不带任何花哨、招招致命。
殷子珮看了下对面人数,又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实力,还是决定不要正面硬刚——毕竟这一场仗打下来,她怕是要受不少伤。
识时务者为俊杰,因此她扭头便跑。
山路崎岖,殷子珮在树林间疾步奔跑,一大群杀手跟着她左拐右转,最后竟然来到了一处悬崖边。
退无可退,殷子珮只好拔出绣春刀,反身迎上刀光剑影。没有炫酷的光辉?旋,格、挡、挑、刺,招招狠辣。一时惊鸟飞起,林影晃动。
然而,即便她在武学上再有天赋,也经不住多人围攻,密不可分的防守终究还是被人寻出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