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温是魔主。
这个真相是如此出人意料, 但此时此刻, 此情此景, 夏泠却又觉得, 似乎在情理之中。
她呼吸间都有隐隐的血气,知道这次自己是受了重创, 她功法、体质特殊,只要不是马上毙命, 所有以灵力为根基所施展的招式,都能被她缓缓化解,令伤势自然愈合。
但这突然出现的男子, 诡谲莫测,并非正统,似混有邪修手段。
夏泠现在只觉胸口的伤处, 一团阴冷之意附着其上, 阻碍她灵力的运行, 令她经脉滞塞。好在这阴气不强, 再过一些时间,自能被她所化解。大约这男子也非主修邪道, 只是用做辅助修行。
即便如此, 也足够夏泠心中警惕了。
“神女。”
车架中的男子开口,语气甚是温和:“我对神女神往已久, 阴差阳错之下,却与神女以这种方式相见,令神女受伤, 甚是歉疚。”
一边说着,他轻轻的咳了几声,纱幔后的人影抬起手,放在唇边,腰身微弯,仿佛一个病弱的凡人贵族。
“接下来,只要神女安分守己,”男子微笑道,仍是温温和和的,“我绝不会杀伤神女,可好?”
“……”
“够了。”
寂静之中,孽使忽开口道,他抬起手,做出一个拂抹的动作,石室内无形的重压,便陡然一轻。
孽使轻斥道:“这等言语官司要搞到什么时候,惹得现如今这个魔主恼了,他要死要活发作起来,还要不要继续开解禁制了?”
孽使以余光瞄了一眼储温。
此刻储温面无表情,安安静静的,垂手立于室中。
然而一道黑纹,如活物一般,在他的脸上浮现、扭动,仿佛马上就能破皮而出。
那是魔纹。
孽使暗自心惊。
他跟储温,因着合谋的缘故,也算是共事一段时间了,不敢说对储温有多了解,但对此人的秉性,还是有所了解的。
魔纹涌现,证明他心绪浮动,绝非表面那般平静。而储温居然把情绪给忍耐了下来。
而能令储温这般忍耐的原因……孽使悄悄去看软榻,只见少女被几个人团团围着,成挟持之态。
那一掌伤她不轻,见她脸色如雪,孽使有一瞬间的不自在。
他修行有成,已经几百年不曾体会过情绪为何物,平日里笑怒都只流于表面,而此刻,却好像有一根细针,戳入了他的心底,虽然只有一点点疼,但也足以令孽使震惊了。
孽使按捺下这种不合时宜的情绪,冷声道:“莫要再浪费时间了。”
“如今五宗皆齐聚于外,”孽使道,“不过是因为尚不知禁制已松,这才没冲进界内,令我们多了一些时间,等阵法解开,可就没什么能拦住他们了。”
“道君所言极是。”
车架中的神秘人柔声道。
接着是另一道声音:“几位到底想要做什么?”
孽使循声看去,便见发声之人,正是夏泠。
一会的功夫,她的脸色瞧着已经好了很多,这会虽暂时沦为榻上之囚,但她看起来倒也不惊慌。
孽使心中又是一阵微澜,但面上不显。
“你的问题可真多,”孽使唬道,“须知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他还没说完,便听那纱笼之中,男子轻笑一声:“道君言重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神女若是想听,细细讲也无妨。”
“……”
因为戴着面具,孽使的表情被遮住,但在男子说完之后,他的气息却有瞬间的杂乱。
与此同时,储温背在身后的手,也悄然收紧。
室内之中,唯有男子的声音继续着:
“神女可知,”他隐没在纱幕后的身影微动,“堕月境,为何叫这个名字?”
过了片刻,夏泠才道:“……为何?”
“万物的命名,皆有由来,秘境自然也是一样,”男子柔声道,“神女既是极乐宗弟子,自然也该知道,当初为了堕月境,天下修士大打出手,相争残杀,血没遍野,尸骸如山。”
他的声音在石室内回荡着,除此之外,再无旁声。
夏泠默不作声,一边听着,一边悄悄探出感知。
她自然也听到了孽使那句‘知道越多,死得越快’,这车架之中的神秘男子,修为莫测,行事诡谲,且似是邪道中人。他这般轻易,就肯把内情说出,必有所图。
但夏泠虽忌惮他修为,心中却另有底气,此时虽被困,却不惊慌。
见男子提起堕月境来历,夏泠道:“我自是知道,堕月秘境曾引发天下修道之人的大战。而后我玄门技高一筹,将此界收入囊中。”
神秘人低笑一声:“神女就不感到奇怪吗,区区一个元婴期的秘境,竟能引动天下干戈。”
“……”
神秘人又问:“既然已经抢来了界门,为何这个秘境,居然没被任何一个大宗收入囊中,反而向众人公开?”
“此界为玄门合力夺取而来,”夏泠道,“因此五宗决定将它作为玄门共有的秘境。”
夏泠才说完,神秘人便低低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