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吗……”
秦子游把青藤勾开,可青藤又作势要缠来。于是少年眯一眯眼睛,照着先前比划的剑招,两指并拢,对着青藤刺去。他动作很稳,指尖带风。青藤被这“剑风”冲开,停滞一刻,转而再度涌上,像是很乐于与他这样玩。
但避过几下之后,又戳戳秦子游,要他先回答楚慎行的问题。
秦子游这才花一点心思。
他回忆自己离开平昌城后,见到的诸女郎:山寨里,他救下的少女,曾带一点羞怯,赠他一串栀子花串成的剑穗,说山高水远,自己感念秦少侠高义,秦少侠既不要酬劳,那至少收下这一串馨香。
这串“剑穗”两日后便蔫得蔫、掉得掉,可秦子游袖上的香气,在许久之后才散去。
往后,至郢都,再南下。宋宅中的鬼娘子,黎泽上的唐迟棠。女修们的面容在秦子游心中一一浮现,又转而淡下。他不敷衍师尊,在这样考虑一遍之后,才说:“我不知道。”
楚慎行轻轻“哦”一声,“怎么就‘不知道’了?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秦子游:“师尊,是你教我,筑基之后,可以调控形神。”
所以修士里很少有丑人。
只要不是过于严重的先天不足,那总能找到自己最好的状态,最风采照人的模样,示予旁人。
楚慎行改口:“好。那是沉着,或是活泼,总该有数?”
秦子游听着,有些无语。
他说:“师尊怎么想到这些,我又不会在这秘境中与谁成亲。”
楚慎行道:“可往后,百千年岁月,你兴许会遇上哪位女修。到时候,我可要给你把关。”
秦子游:“……”
少年佩服:“师尊深谋远虑。”
楚慎行笑一下:“承让。”
姬卓和刘兴仍在喝酒,修士们分散在九郡、二十七城之中。南国的夏日,闷热,天湿,多蚊虫,少年脖颈上都有红包,因此对师尊颇为羡慕。
听着楚慎行的话,秦子游眼珠转一圈,手不由地摸到脖子上。他想要提条件,说:倘若我告诉师尊,师尊也帮我解决这点“小麻烦”。但转念一想,觉得如此一来,自己恐怕会更不把秘境中的一切当真,实
在不利于修行。
所以他咽下这话。
秦子游回答:“我对温娘子、柳仙子皆不心动,这样看,兴许会喜欢活泼有趣的人,不必知晓许多,但能与我一同去世间各处。”
楚慎行静静地听。
他见少年思索。青藤慢慢回到楚慎行袖中,又探入芥子袋,取出他近日新找到的一坛竹叶青。此酒清透甘冽,使人畅意。楚慎行尝过一口,手指慢慢晃动酒盏,说:“而后?”
秦子游说:“我欲与她一同修行。”
他记起楚慎行在云梦时说过的话。
秦子游深觉有理:“师尊所言不错。既是道侣,总要能一路与我相伴而行。只是到时候……”
他说到这里,停顿一下,欲言又止。
楚慎行问:“到时候?”
秦子游看他,眼里似有忧思。
楚慎行不解其意。
从前郢都初见,他觉得这少年很好懂。可到现在,算上秘境中的时间,两人相识将有一年。楚慎行有了种奇怪的感觉:或许有一天,我会看不懂子游。
但至少不是现在。
见徒儿不开口,楚慎行眉尖拧起一些。他想出口催促,这时候,又察觉,少年竟是捏住一根藤枝,手指收紧。
楚慎行一哂。
秦子游嗓音淡一些,说:“宋安尚在,我便无心于此。若有道侣,定是宋真人已非你我心腹大患之日。到那时,我与师尊仍是师徒,”他们讲好了,不再相互利用,而是彼此上心,“却不见得像今日这样,整日都在一处。”
楚慎行听他说完。
秦子游讲完这些,捏着藤枝的手握得更紧。他面上不显,可这点小动作,却将他的心思原原本本地展示给楚慎行。
到底还是个小孩儿。
楚慎行说:“我从前当宋安的徒弟,一年到头,也不过见他数次。”
秦子游听着,抿唇。
楚慎行看他,见少年浮出的一点懊恼,像是后悔先前说的话。
楚慎行便补充:“若真等到那一日,子游,你恐怕也懒得天天看我。”
秦子游问:“当真?”
楚慎行想一想,回答:“还是要到时候才知道,可否当真。”
秦子游便叹一声。他松开手,站起,说:“我去练剑了。”
青藤慢慢抽回,楚慎行见徒儿当真不
欲再说,便道:“好。”
等秦子游出门,楚慎行慢悠悠喝着竹叶青。他记起从前在归元宗,猴儿酿、九丹金液,种种灵酒,俱是天下人求而不得。当时他与师弟、师妹一起烤裂柳羊,何其快哉。到现在,杯中是凡酒,身侧是徒儿……也是一桩好事。
大约穷极无聊,所以总要回想当初。听屋外秦子游挥剑时的响动,楚慎行痛定思痛,觉得徒儿勤勉,自己做师尊的,也该不遑多让。所以他收好竹叶青,盘腿而坐,神识沉入经脉,涌进丹田,去探自己道基,其中隐隐有金丹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