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作什么?”
唐萤冷冷盯着颜夕, 手上的伞柄捉紧
“故人之托罢了。”
颜夕轻踏在烈焰火云上。他皱着眉看了一眼黑糊糊的水牢, 脸上难掩嫌恶,不禁放出更多火焰,让黑水触碰到他的靴前就蒸散得一干二净, 直至露出不知第几代的墓穴主人漆黑的骨盖,他才毫不客气地踩了上去。
“故人理当不是这间墓室的主人吧?”
唐萤直皱眉头,她不喜欢对方这种轻蔑亡者的态度,这里是黑蛟的居所, 他们都是不速之客, 起码要抱上几分敬畏之心。
其实唐萤对黑蛟的态度,一直是抱着人妖有别,所以不想多作评价。但眼前这幅星河图之壮丽让少女忘却所有固执和偏见。
群星在眼底流转, 炫目得令人眼眶微热, 只差一点就要掉下泪了。
黑蛟的墓穴不像人类藏满生前独占的宝物,相反地, 他们画出了此生永远无法到达的愿景。黑蛟的死亡没有绝望,而是希望;墓穴不带任何过去眷恋之物,只留群星指引未来向往之道。
在这一刻,无关正邪人妖之分,唐萤站在历代蛟主仰望的群星下,是真真切切看到他们奋不顾身的化龙腾空之姿, 这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自己又有什么差别呢?
思此,少女心有所悟,不由得展颜一笑。
落花无意, 流水有情,这一笑落入男人眼底,那怕他一只道行高深的老狐狸也不由得一愣,只因为此刻的唐萤的确令人惊艳异常。
唐萤本就生得一张芙蓉秀面,在习得太阴之法后,整个人越发冰雕玉琢、清丽出尘,只是她言行举止低调克制。幽兰静放,美虽美,却过于自怜,难以引人注目。
眼下少女眉眼鸦黑,肤白胜雪,裙尾却突然绽开一抹芍艳,就如她嘴角的笑,那煞那花开便叫人惊心动魄,冰清玉洁的仙子突然就染了一抹凡尘的胭脂,唯有惊艳二字。
趁着某人愣神之际,少女轻转伞柄。
颜夕没来得及在这块蛟头践踏上几步,就感觉到脚下一晃,他猝不及防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差点跌进黑糊糊的脏水坑,先前抬头挺胸的公孔雀只差一秒就要变成落汤鸡。
但毕竟是化神修为,脚下很快唤出火光的霞云轻浮而上,只是脚边的红袍还是浸湿了,哪里还有半点之前的傲慢从容。
颜夕面色难看,他早就恨透了这个满是泥泞的黑水泽,青谷有清风月泉,每日他赤霞色的狐毛涂以香蜜和晨露,每一寸都被打理得干净妥当,哪会像现在这般几乎可以说是狼狈。
少女的闷笑声让颜夕恼怒不已,只是抬头一看,又不免心神一荡。
唐萤很快收回微笑,她从看到对方孤身一人开始就心生困惑,便状似无意开口问:
“敖湘姑娘呢?你先前与她一块走的。”
颜夕很快又恢复成一身灼灼如华,不见之前狼狈。听唐萤提起敖湘,他不由得挑眉,似乎很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
“我以为妳应该已经知道她在哪了。”
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让唐萤瞬间变了脸,她下意识看向洞顶,那两口极为不和谐的棺木。
“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唐萤一时间不敢妄动,也许是两个师徒连手夺宝,施了什么奇门邪术,自己何必多管闲事?少女可没有忘记以前任春和鬼姑给自己的教训。
“把戏?的确,陪那个蠢货玩的这几天让本尊疲累不堪,就连青谷最残缺的幼子都比她聪明多了。”
狐妖的确狡猾,唐萤冷眼看着对方一点一滴卸掉这几日的伪装。
如若说黑蛟的墓穴让她看到妖物不输人类的胸怀,那现在的颜夕便将一切打回原形;残忍轻挑的语气,毫无人性的眼神。唐萤穿透了那层俊美的皮囊,看到了一只玩弄着鲜血和人命的妖狐。
“你对敖湘做了什么?”
唐萤捉紧伞柄,心下想着是要先打翻棺材救人,还是直接和颜夕拼个你死我活。她和敖湘虽只是见过一面,不上认识,但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孕妇落难,成为妖物邪术的牺牲品。
其实自第一次见面,她便隐隐有预感自己和颜夕必有一战,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她还只是金丹,对上这个化神老妖,只能以智取胜,以命相搏。
“你为何不自己去问她?”
唐萤眉心一跳,便听后头有东西猛地掉落的声音。
本来悬在半空中的棺材少了一个,一口半开的紫檀棺材在水泽上静幽幽飘着,随即一只惨白的手推开了棺盖,唐萤不由得睁大眼睛。
那是敖湘,却也不是敖湘,少女眼尾一抹金麟依然耀眼夺人,如若是常人怕以为对方神采奕奕,并无大碍,但唐萤看得一清二楚。
少女体内仅剩一小团珠白正虚弱地挣扎,却敌不过那团占据大半身子的恶紫之气,隐约可以听见她嘶哑求救着……唐萤瞬间了悟。
敖湘不是怀孕,她是被夺舍!
似有所感,在唐萤察觉的一瞬间,对方下巴一抬,目光如炬,只听水声轻溅,她的身影已迅速朝唐萤袭来。
唐萤以伞为剑,立刻和对方缠斗起来。
二人皆是金丹修为,这个夺舍之人显然道行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