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雪,一身红衣如血,如妖似魅。
“蟾儿,”她笑着问,“是你吗?”
“是我……”她一开口,苏照夜蓦然泪如雨下,冲淡了脸上的血迹,“我回来了。”
“再有两个时辰,就是你的十六岁生辰了。”梵音道,“你明明只离开了一年时间,我却觉得好像等了你半辈子,你瞧,我的头发都白了。”
苏焕钦死后没多久,梵音一夜白头。
苏玄月吓坏了,以为她生了什么急症,慌忙请薛庭余来看。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薛庭余愁眉不展,道:“娘娘乃是忧思过甚,积郁难消,药石罔效,唯有自渡,方可自愈。”
自渡,谈何容易。
更何况梵音根本不想自渡,她只求早日解脱。
她日日夜夜在痛苦中煎熬,却还勉强自己活着,是害怕她死之后,苏照夜就心灰意冷,失去斗志。
她活着的作用,就如同挂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只是为了激励苏照夜勇猛冲杀。
此时此刻,苏照夜就站在她面前,她终于不用再苦苦支撑了。
苏照夜抬手擦掉眼泪,为了将她看清楚。
但是离得有些远,他举步向前,刚迈了一步,苏玄月骤然从桌案下抽出一把长剑,横在梵音颈前,沉声道:“再往前一步,我立刻杀了她。”
苏照夜驻足,周身笼罩着浓烈的杀气,一字一句道:“苏玄月,你敢伤她一根头发,我就将你的女人和孩子全部碎尸万段,挂在城墙上示众。”
苏玄月冷笑:“我已是亡国之君,永生永世受人唾骂,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这些吗?你赶紧杀了他们才好,免得他们活着受苦。”
“谁说你是亡国之君?”苏照夜道,“只要你把她交给我,皇位就还是你的,皇宫依旧是你的家,你可以继续做你的皇帝,你什么都不会失去。”
苏玄月道:“我不信。”
苏照夜正欲再劝,却被梵音的问话打断了:“蟾儿,你找到你弟弟了吗?”
“找到了。”苏照夜换了一副柔和的口吻,“他如今是雪国俊宸王府的小王爷,也是踏雪铁骑的少帅。这半年来,他随我一路厮杀,此刻就在这座皇宫里。”
“太好了,”梵音笑道,“我的蟾儿终于不再是孤家寡人了。”
至于苏息云是如何流落到雪国,又是怎么成了小王爷和少帅,定是个跌宕起伏、精彩纷呈的故事,但梵音没机会知道了。
每个人都在各自的故事里担当主角,在她的故事里,苏照夜就是除她之外最重要的那个角色,大男主苏息云则与她没什么干系。
苏照夜又忍不住要落泪。
这一年来他所经历的一切,将他变成了全新的苏照夜,可一来到她面前,他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自己,她的一颦一笑都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心弦,让他快乐,也让他悲伤。
“我本来也不是孤家寡人,”苏照夜嗓音微哑,“因为有你陪着我。”
“我终究只是一个外人,”梵音道,“怎么能和血浓于水的亲兄弟相提并论。”
不!你不是外人!
苏照夜在心里高声反驳。
你是这世上待我最好、对我最重要的人。
你是主宰我生命的神祇。
苏玄月突兀地冷笑一声,道:“苏照夜,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苏照夜的目光挪到他身上,瞬间变得冷硬如冰。
苏玄月笑得忻忻得意,仿佛他不是死到临头的亡国之君,而是胜券在握的最后赢家:“至少我曾经得到过,而你,永远也别想得到。”
话音未落,苏玄月迅速翻转手腕,下一瞬,削铁如泥的利刃刺穿了一前一后两副胸膛,将两颗心脏连接在了一起。
“不要——!”
苏照夜发出绝望的呐喊,吞云剑脱手落地,他飞扑到她身边,跪在她脚下,却不敢伸手触碰她。
鲜血从她的心口涌出来,洇湿了红色的衣裳。
“蟾儿……”梵音一张口,鲜血便往外涌,染红了她修长的脖颈,也染红了雪白的头发,“别怪他,是我求他……这么做的。”
“为什么?”苏照夜泪如泉涌,泣不成声,“你不是说……无论多久都要等我回来吗?我现在就在你面前,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梵音断断续续道:“人生,不过是……片刻的欢愉,片刻的痛苦,剩下的,尽是虚无。②我在黑暗中,踽踽独行这么多年,早已筋疲力尽,我太累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这场漫长的复仇,她最大的帮手,是时间,令她最痛苦的,也是时间。
梵音竭尽全力,伸手覆上苏照夜湿漉漉的脸,他立刻抬手覆在她手上。
“我此生最遗憾之事,就是不能亲眼……看看你的脸。”她接连呕出两大口血,她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蟾儿,我好冷,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苏照夜避开剑柄,小心翼翼地抱住她。
梵音靠在他肩上,闭着眼睛,气若游丝道:“蟾儿,答应我两件事……”
“我答应你,”苏照夜立刻道,“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第一,千万不要……成为你爹那样的人。”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