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干爽馨香的衣裙,梵音坐在暖炉旁,藕荷站在她身后,一手托着半湿的长发,一手拿着空心鎏金球,仔细地为她烘着头发。
净棉端着一只碧玉荷花纹盖碗走进来,将碗放在梵音面前,掀开碗盖,道:“娘娘,这是红糖姜茶,驱寒暖胃的,娘娘趁热喝吧。”
梵音听声辨位,缓缓伸手,指尖触碰到玉碗的外壁,小心翼翼地双手捧住,端起来送至嘴边,小口啜饮。
等梵音把碗放回桌上,净棉道:“启禀娘娘,五皇子殿下昨日上午来了泠泉宫,住进了您为他准备的侧殿。”
梵音微怔:“怎么现在才说?”
“昨日娘娘病着,”净棉低声道,“奴婢们又受了皇上的责罚……”
“是我多此一问了。”梵音柔声打断她,“这红糖姜茶,你们多喝几碗,驱驱寒气。”
净棉道:“谢娘娘体恤。”
梵音问:“五皇子自己来的吗?”
净棉道:“殿下是和一位宫女一起来的。”
梵音又问:“他们没带行李吗?”
净棉道:“听卢公公说,随行的宫女带了一只包袱和一个书箱。”
梵音默然。
苏照夜身为皇子,移宫而居,随行的竟然只有一个宫女,身外之物也少得可怜。他这个天潢贵胄,凄凄惨惨戚戚,还不如寻常的富家子弟过得安逸。
梵音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吩咐道:“净棉,你去跟晚柔说,把绿衣和青鸳拨到侧殿去,再告诉卢贯耿,让他先去内务局,挑个伶俐机敏的小太监,供五皇子差遣,再去尚衣局,请人来给五皇子量体裁衣,冬装和春装都做几套,料子一定要用最好的。”
净棉道:“奴婢这就去办。”
梵音又道:“藕荷,把头发绾起来吧,我要去见五皇子。”
入宫这么久,梵音还从未出过泠泉宫的宫门,见过的外人也只有一个苏焕钦——对了,还有那位姓薛的太医——因此她懒于梳妆打扮,及腰长发要么披散着,要么用锦带束于脑后,从未梳过那些复杂的发式。
藕荷知道主子喜欢简单随性,自然不会往繁琐里折腾,她手握金篦,先将稠密的乌发从中间梳向两侧,而后将垂在颊畔的头发向后归拢,刚好遮住双耳,再将两股头发在脑后绾成结,最后用一支白玉镶珊瑚桃蝠双喜簪固定,便完成了。
藕荷挪到前面瞧了瞧,花容月貌自不必说,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她灵机一动,从妆奁里找了一对和发簪相配的珊瑚耳坠,给梵音戴上,这才满意了。
虽然从正殿到侧殿不过百步路,但今天乌云蔽日、阴风阵阵,所以藕荷找了件白狐裘给梵音披上。
恰好晚柔过来回话,三人便相携往侧殿行去。
通往侧殿的两道垂花门洞开着,梵音她们悄然进入侧殿。
人声杳杳,院中回荡着呜呜风声和风吹松枝的沙沙声,冷清寂寥。
徐徐前行,直到踏上门前的台阶,梵音才听到一个略显惊慌的女声:“奴婢碧绡,参见安嫔娘娘,未及迎接,请娘娘恕罪。”
梵音温和道:“免礼。”
又上了两级台阶,一道稚气未脱却彬彬有礼的童声随风入耳:“儿臣叩见安嫔娘娘。”
叩见,是要跪拜的,是大礼。
梵音脱离晚柔的搀扶,循着方才的话音,一步一步来到苏照夜面前。
她微微俯身,探出右手,先摸到瘦弱的肩,沿着伶仃的手臂向下,停在手肘处,作出搀扶的姿态,柔声道:“快起来。”
苏照夜起身,抬头,遽然愣住。
他……好像看到了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