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深这次的病来势汹汹, 一整天都处在昏昏沉沉的状态,即便偶尔清醒,也会很快沉睡。顾朝朝一直守在床边, 不是喂药就是为他擦身,每次看到他有要醒来的意思,便赶紧上前唤他,可惜每次他都是眼皮动一动, 然后陷入新的昏迷。
傍晚时分,昏迷中的沈暮深突然惊醒,顾朝朝眼睛一亮, 还未等询问他如何了,就看到他突然趴在床边呕吐。
顾朝朝顿时慌了,一边扶住他的胳膊防止他坠落,一边蹙眉看向宫人:“快去叫太医!”
“是!”宫人连忙往外跑。
沈暮深一整天没吃东西, 只吐了些清水便结束了, 顾朝朝确定他不再吐了,这才将他扶躺下。沈暮深阖着眼睛, 呼吸十分粗重,原本苍白的脸颊因为吐了一通,此刻泛着些许薄红。
顾朝朝绞了手帕要为他擦洗,一旁的宫人忙道:“殿下!奴婢来做吧。”
“不必, 你将地上收拾一下,再将窗子打开通通风,他一向喜洁,若是醒来看到乱糟糟的, 怕是会不高兴。”顾朝朝头也不抬。
宫人应了一声,又叫了两个人来, 一同将地上的秽物清除干净,然后去开了一扇小窗。
过堂风带走了屋里难言的味道,顾朝朝也将沈暮深的唇角擦干净了。她放下手帕,扭头看向沈暮深眉头紧皱的脸,不由得叹了声气:“都做皇帝了,怎么比当初刚从教坊司出来时还可怜。”
沈暮深像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抿了抿唇继续睡。
顾朝朝摸摸鼻子,为他掖好被角后太医也来了,她立刻起身站到一旁,让太医为他看诊。
太医恭敬地检查一番,这才回头向顾朝朝行礼:“皇上的高热已经退了,只要今晚别再反复,便不会有事。”
“说得轻巧,药都喝三幅了却不仅没醒,反而开始呕吐,你确定不会有事?”顾朝朝表情有些难看。
太医讪讪:“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是要再多些时日,皇上才能好全,殿下莫要心急,皇上这病看似严重,实则没有大碍。”
顾朝朝闻言沉默一瞬,抿了抿唇后开口:“抱歉,我太心急了。”
“殿下也是关心则乱,”太医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您中毒不醒时,皇上也是如此。”
顾朝朝一愣:“是……吗?”
“当然了,您不知道吧,那几日他不眠不休守在您身侧,您一点动静便能叫他草木皆兵,但凡看到您喊疼,他必定会红了眼睛,那样子像恨不得代您受罪,”太医说完叹了声气,“老臣那几日也守在殿外,偶尔夜间惊醒,便看到皇上小心翼翼地去探您的鼻息,真是叫人为之动容……”
顾朝朝心里发酸,低头看向沈暮深连昏迷都在不安的脸时,脑海中突然有了画面——
夜深人静,她在床上生死不知,他红着眼眶跪坐在床边,伸出手指在她鼻下探息,当察觉到微弱的呼吸后,这才收回有些发颤的手指,继续不眠不休地照料她。
只是稍微一想,她便被那种等待审判的无助感勒得喘不过气来,眼圈也一阵阵泛热。
太医看到她的表情,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赶紧讪讪行了一礼:“老臣人老昏聩,若有不到之处,还请殿下谅解。”
“无事,下去吧。”顾朝朝静静看着沈暮深。
太医犹豫一下,应声离开了。
顾朝朝随意扫了眼他离开的背影,又吩咐其他人道:“你们也都走吧。”
“是。”众人闻声离开,走出房门时,还不忘从外头将门关上。
寝殿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顾朝朝戳了戳沈暮深的脸,小小声地抱怨一句:“我有什么好的,怎么就非我不可了?”
昏迷中的沈暮深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顾朝朝轻哼一声,趴在床边把玩沈暮深的手指。寻常读书人的手,都是白白嫩嫩不沾阳春水的,他却是不同,修长的手指上长着薄茧,摸起来有些粗糙,却很有质感,一如他这个人。
顾朝朝一整天都没有休息,这会儿捏着他的手指,眼皮越来越重,抓着他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桌上灯烛晃动,没收走的药碗还摆在那里,幽幽散发着汤药的清苦。
沈暮深睁开眼睛时,便看到某人一只手抓一根他的手指,整张脸都埋在自己的掌心。他刚刚醒来,尚且头重脚轻分不清今夕何夕,看到她的第一眼,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她柔软而均匀的呼吸正轻轻喷洒在他的手心,提醒他一切都不是梦。
他怔然许久,手指不由得动了一下。
顾朝朝猛地惊醒,睡眼朦胧地看向他:“你醒了?”
沈暮深定定看着她,许久才开口询问:“你怎么来了?”
说完,他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粗粝,说话时还伴随着阵阵刺痛。
顾朝朝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确定不热了之后松一口气,揉着眼睛扶他坐起来,又打着哈欠去倒水。沈暮深静静看着她来回忙碌,直到她重新出现在自己眼前,将温水递到他唇边,他的表情才微微一动。
“喝了。”顾朝朝见他不动,便开口提醒。
沈暮深又看了她一眼,这才沉默地就着她的手开始喝水。清凌凌的水滑过干涸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