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家的日子就难过了。
张晓珠说话的时候,江敏华用一种奇怪且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等她说完了,才冷冰冰地说:“没想到你也是这种人,去说的是我,不会连累你们。”她丢下这句,就埋头继续干活,但紧绷的下巴暴露了她内心的愤怒与不满。
“我又怎么得罪她了?”张晓珠悄声问。
“这下子我们就都一样了。”程英偷笑着说,“我跟小凤姐都劝过江敏华不要多管闲事,但她脾气倔,不肯听啊,还说我们胆小怕事,直接挡到厂领导面前去告状,厉害得很。开大会的时候,还上台表扬了她,你看把她给能的。”
程英摇头晃脑地说。
张晓珠听了咂舌,不知道该说江敏华一根筋,还是该夸一声这个年代的人真淳朴,把半个厂的临时工都折腾回家了,居然还好端端的在岗位上干活。
这让她想起刚进学生会的时候,跟校方举办了一场大型活动,结果出了大岔子,在参观的校外人员面前丢了脸,事后检讨会上,有人站出来指出掉链子环节的负责人不作为,却在事后被其他人给排挤的不得不退出学生会,而掉链子的人却好端端的当着干部,因为这件事,张晓珠待不满一年也自动退会了。
“你不是说她念过高中吗?为啥没念完啊?”能考上高中都说明能力了,张小茉考失败了还要复读再考,张晓珠不明白江敏华为什么上了一年高中,就选择了出来工作。
两人私下里也没交流,这让她的好奇一直得不到满足。
“具体的我也不太懂,但好像跟她家里有关吧。”程英撅了噘嘴,边干活边愤愤不平地说,“她上过一年高中也就算了,你不是小学毕业吗?为啥作业都比我做的好?邵恒都夸过你好几次了。”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还是有点后悔。
上学的时候教过点基础化学,但那些元素排列组合听着就跟催眠曲一样,程英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如今跟张晓珠一起上夜大,听着邵恒讲课的内容渐渐与中学课本重合,她肠子都要悔青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好几次嘛,小学毕业不念了是家里不出钱,我借了别人课本自学了几年,怎么也有个初中水平吧,就是没那张纸。不信我给你——”
“我信我信,我能不信吗!我元素表还没背下来,你都开始背反应式了,我看的眼睛疼脑袋也疼。明明是我拉着你来上夜大,现在我都有点怕上课了。”程英愁眉苦脸地抱怨起来,她声音不算小,就在两人身边忙活的江敏华当然也能听得见。
“你一回来就睡大觉,当然背不下来。”江敏华跟程英既是同工段又是同批次进来的临时工,宿舍当然分配在一起,听到程英的抱怨,她冷冷地反驳回去。
“那、那我看不懂,跟你当然没法比。每天干活都够累的,我集中不了注意力。”程英嘟哝着。
她说累,但江敏华跟她一样累,人家每晚还能抽出两个小时看书复习写作业,而她脑袋稍有些迷糊就爬上/床睡觉,如今被江敏华说了两句,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正好外头响起了下班的铃声,程英解放一样拉着张晓珠跑了,片刻都不敢跟江敏华多待,坐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她还在念叨,“江敏华真的难相处,宿舍里没人搭理她。她平时都不怎么开口,但一说话就跟刀子一样直往人心口戳,哎,我都不敢单独跟她待在一块儿,还好你来了。”
张晓珠倒是觉得还好,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怕被戳的伤口,自然不怕别人来戳,至于程英的问题,她敲了敲程英的饭盒,严肃地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再过一个月,你就彻底跟不上进度。元素周期表有什么难的,你多念几遍口诀,就记下来了。一天十遍不行,那就二十遍。。”
“我就记得前几个,那些字都忒复杂了,氢氦锂铍硼嘛,会念了,有的字还老忘记怎么写。”程英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连食欲都消退不少。
张晓珠叹了口气,邵恒教的内容确实有些难为脱离学校很久的工人,跟初级班人满为患相比,整个中级班只有十一个人,其中还有四个是从新加入的,听其他上课的人说,以前并不止这点人,但上着上着人就跑光了,高级班更是只有两三个人,基本不在教室里上课。
江敏华自然也在中级班,她很想升到高级班,但不管怎么努力,刘工总是说她还欠缺了点东西,身为高级班的老师,刘工是厂里的资深研究员,为了响应厂内的号召,不得不来兼职做个夜大老师。
被刘工看中的人,不是调去了其他轻松的岗位,就是转正做了正式工,更优秀的还可能被他带在身边做助手,当然这种情况自夜大开办以来,还暂时没发生过。
“啊对了,你不是说想要自行车吗?”程英挑着饭粒说,“我爸弄来了一张自行车票,但我们家已经有自行车了,他打算卖掉,还没找着买的人,我想着先来问问你。”
张晓珠到糖厂上班以后,就忙得没空去黑市蹲票了,偶尔去了几次,都是卖点东西换钱花,自行车票这样稀罕的东西那是见都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