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清踏进应用魔法研究院的大楼门口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身后的一片黢黑,仿佛利维坦那张大嘴的世界;身前是空旷、安静、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的大厅。上一次郑清来到这座大楼时负责接待的前台鹦鹉们也没了踪迹,空荡荡的鸟架上还残留着几根翠绿的羽毛,让郑清大感失望。 他把手中准备好的鸟粮重新塞回口袋,摸了摸怀里波塞冬毛茸茸的小脑袋,继续向大楼深处走去。 小狐狸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双眼无神的看着这个可恶的世界,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透露出一丝了无生趣。 “你能听到吗?” 郑清揉了揉小狐狸的耳朵,语气中带了几分诗意:“那优雅的穿堂风轻声低喃着:波塞冬,波塞冬,作业写完了吗,波塞冬?慈爱的母亲,感激的孩子…听到了吗?” 小狐狸喉咙里发出悲伤的呜咽。 “丧钟为谁而鸣?我的心脏敲打出沉默的鼓点。” 年轻公费生一边继续自言自语,念叨着毫无逻辑的废话,一边抱着小狐狸向二维进化实验室所在方向走去:“……平日画的护身符少了些,今日临到用时才发现,既护不住你,也护不住我……这份悲伤逆流成河……沉默啊,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唧唧! 波塞冬似乎听到男巫胸腔里传来的名为‘胆战心惊’的声音,对自己的未来愈发悲观,再次鼓起力气,挣扎着,探出一只爪子,从郑清腋下穿了出去,粉嫩的趾尖因为过分用力而张开,仿佛一朵盛开的桃花。 郑清顺着小狐狸努力的方向看去,原来是走廊尽头那座高大的落地窗。 窗外有半弦月,挂在玻璃与窗棱的夹角上。 清冷,雪白。 年轻公费生微微出神,脑海中闪过以前读过的课文——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 “今晚夜色真美。” 男巫感慨道:“真美……这天气适合刺猹。你见过猹吗?那是一种看上去像小狗,但是很凶的东西,皮毛油一般的滑,不咬人,伶俐的很……” 他把脑海里那些稀碎的念头搅了搅,胡乱塞进怀里那只小狐狸的脑子里,倒让它听的出了神,不再用力挣扎。 唧唧? 小狐狸开口质疑着,怀疑男巫有没有真的见过猹。 “猹么,狗么,捉么。酒么,水么,饮么。”年轻公费生大咧咧一挥手:“其实这个世界上本没有猹,念叨多了,也就有了猹。” 地上,郑清的影子分了个岔,一道在月光下笔直着,犹如叹号,另一道则弯曲处一个醒目的弧度,落在狭长的过道里,仿佛一个大大的问号,似乎在怀疑男巫不小心中了一道混乱咒,否则为何今晚说了那么多不着调的废话。 郑清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那个长长的、漆黑的问号。 “我的脚下有两道影子。” 他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叹出了今晚不知道第几口的气:“……一道是我的,另一道也是我的。我原本也不想让你这么辛苦……但辛苦却紧巴巴找上门来,为难咱俩。” 说话间,他已经站在了二维进化实验室的门前。 一如他上一次来到这里时所见,门后的场地高大、空旷、封闭,仿佛一条巨大的防空洞。沿着实验室中轴线,排列着一颗颗巨大的光球,正在灰色基座上缓缓转动,散发出一股股隐晦而又沉重的魔法波动。 但与上一次不同,这次郑清站在门口向里望去,看不到一个人影。不仅平日环绕在光球们周围的研究员不见踪影,就连维持实验室秩序的苏蔓女仆长,也不知去了哪里。 “有人吗?” 年轻公费生轻咳一声,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嗓子:“咳……二维进化实验室有人吗?我是九有学院的郑清……” 波塞冬缩在男巫臂弯,乖巧而又安静,身后的大尾巴也淑女了许多,垂在臂弯外,一动不动。 与之相似,郑清脚下那条活泼的影子也开始变的‘腼腆’,严肃的遵循着光线落在男巫身形后的规律,一丝一毫都不逾矩。 嘶! 郑清手心一阵疼痛,他轻抽一口凉气,低头望去,却见原本被他攥在手心的信纸,正重新折出纸鹤的模样。 纸鹤细长的颈子已经从他的拳眼里钻了出来,正用力向前蠕动着,试图把它的身子也拉出去。 男巫稍一犹豫,松开手掌。 纸鹤轻盈的立在他的手心,张开三角形的双翼,抖抖已经带了褶皱的身子,纵身一跃,向实验室深处飞去。 郑清知道,这是实验室的主人在给自己指路。 他驯顺的跟在了纸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