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起你的帽子来!”
那个苍老的声音继续从木偶人的高顶礼帽上传了出来,用命令的语气强调着:
“快点!”
主席台上,木偶人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感到有些吃惊——当然,与台下的众多年轻巫师相比,它的吃惊显然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还不到开饭的时候呢,亲爱的。”木偶人原本尖锐刺耳的声音忽然变得油滑起来,音调也放轻了许多:“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它抬起细长的胳膊,手掌伸开,小心翼翼的扶在脸颊两侧,同时它的两颗眼珠以一种可笑的角度向上翻去,努力去瞅额头外探出的那截帽檐。
仿佛它的脑袋上顶着的不是一顶帽子,而是一颗炸弹。
“掀!起!你!的!帽子!!”
苍老的声音咆哮起来,显得异常刺耳:“你这个弗洛伯毛虫啃出的木头架子,难道脑袋已经被虫子蛀空了吗?!你把脑袋转那么狠,竟然还有脸让我继续睡觉?!!!”
木偶人扬起尖尖的长鼻子,僵硬的面孔挤出了一丝恍然的表情。
“我一直以为眩晕有助于睡眠的。”它的手掌重重放到脸上,重新把脑袋从肩膀上摘了下来,捧到手心左右打量着——天知道它在用什么打量自己的脑袋——同时解释道:“另外,我的脑袋不是空心的。”
木偶人否认着,絮絮叨叨的补充道:“你应该知道,它是榆木的,实心的。我的胳膊、腿、还有脑袋,都是榆木的。当初他们觉得桃木太软、接骨木太硬,槐木阴气太重,最终用榆木做了我,我记得跟你提过这件事,不止一次。”
“闭嘴!你个蠢货!!”
“不要叫我蠢货,要叫我‘木偶殿下’。”
“闭!!嘴!!!蠢!!货!!”
“如果你继续这么没有礼貌,小心我用鼻子把这顶帽子戳十七八个透明窟窿出来。”
主席台上,木偶人捧着自己的脑袋,仿佛在说单口相声似的,骂骂咧咧,你一言他一语说的不亦乐乎。
主席台下,年轻巫师们听着台上那个神经病木头人发神经,面面相觑,不知是否应该趁此机会重新冲击一次门口那层光罩。
不过在此之前,所有人已经重新按猎队组织起来,并且纷纷建立了防御阵型。一些在骚乱中受伤的猎手也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正进行初步治疗。
一时间,台上台下两拨人马各行其是,颇有些泾渭分明,互不干涉的感觉。
当然,这种‘和平’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在那个苍老声音的咆哮与威胁下,木偶人很快妥协了,把高顶帽从自己的脑袋上摘了下来。
“你会后悔的……猎赛还没开始,你现在出来,除了流几个钟头的口水,难道还要别的什么收获吗?”木偶人嘀嘀咕咕的说着,顺手把摘下来的高帽挂到了自己脖子上。
摘掉高帽,木偶人光秃秃的前额便露了出来。
事实上,木头人的整个脑袋上都没有一根头发,之所以强调前额光秃秃,是因为在它脑袋卤门以及更靠后的地方,立着一张宽大的金色高背椅。
椅子上,坐着一个丑陋的、拳头大小的人形生物。
它披着一件华丽的银色长袍,拄着一根筷子般长短的法杖,脑袋上戴着一顶哥特式的巫师尖顶帽,花白的胡须乱糟糟的堆砌在脸上,几乎让人看不清它的五官。
与上半身的华丽妆扮相比,它的下半身就显得寒酸了许多。
没穿裤子、没穿袜子,甚至没有鞋子——是的,这个拳头大小的家伙光着两条毛茸茸的小腿,露出长满绒毛的脚趾头,任凭自己光秃秃的脚底板喝西北风。
“美味啊!”小老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嘎嘎笑道:“空气中的每一缕过客都流淌着诱人的、血腥的芳香!”
古怪的修辞、古怪的音调,古怪的样貌,古怪的穿着——这个坐在木偶脑袋上,小老头模样的家伙从里到外都透露出一股古怪的、混搭的气息,给人一种异常难受的感觉。
似乎感觉坐在椅子上没有办法一舒胸臆。
小老头翻个身,撑着那根法杖,费力的爬到椅子上,然后张开双臂,看着台下的年轻巫师,阴恻恻的笑了起来:
“年轻的巫师哟……”
“不管你们喜欢玩弄死尸,还是灵魂;”
“又或者喜欢低声吟唱恶魔的歌谣,在黄皮纸上涂抹带血的符文;”
“不管你们是喜欢秘银与宝石在咒语中融为一体的感觉,还是喜欢坩埚里咕嘟咕嘟冒泡的美妙声音,又或者是喜欢曼殊沙华开放时散发的迷人芬芳。”
“都没有关系。”
“在我的园子里,你们都会找到自己的归宿!”
“想获得漫长的生命吗?”
“想拥有无穷无尽的财富吗?”
“想真正出人头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