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有光,望之有尾,所往之乡,有战流血,见之不详,期不出三月,灾应。
这是郑清在清明节晚上从乌特雅马人部落的长老那儿听到的偈子——准确说,这是一段有偈子风格的卜辞。
此刻,这段被郑清抄录在羊皮纸上的卜辞静静的躺在一张长案上,供奉"亚格涅格"的鱼人族老祭司睁着它浑浊的青灰色眼珠,正仔细打量羊皮纸上的每个字。
帐子里那些浓郁的烟气正随着老祭司悠长的呼吸缓缓消散,郑清规规矩矩坐在长案前,默默等待着老祭司的解读。蒋玉与大狐狸坐在他的左右,萧笑一如上次来这座帐篷,带着胖巫师与长老,认真欣赏挂在四周壁上的各种"艺术品",比如焦黄色的火龙脊骨、带着象牙的猛犸颅骨、牛尾绞成的鞭子,等等。
因为不需要起祭,所以唱诗班的那排小鱼人显得很是悠闲,虽然不至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却也不是安安分分坐在凳子上,而是睁着它们漂亮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帐篷里的客人们,尤其是跟着客人来的两只猫。
相较于气势有些吓人的大狐狸与毛色灰扑扑不甚好看的狗子,黑宝石猫与白玉猫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了。
只不过两只猫到底是成年巫师的分身,终究带着几分骨子里的矜持,并不会因为个头小就去跟小孩儿玩。
反倒是波塞咚,似乎对小鱼人们半透明的鳞片与干净柔软的鱼鳍很感兴趣,硬拖着两只猫在小鱼人们面前徘徊,一副想去摸两下却又不敢上前的模样。
“亚格涅格!我们的神!”
老鱼人祭司用它惯常的咏叹调开了个头,然后声音恢复正常,抬起已经失去透明质地的眼睑,瞥了男生一眼:“——当我们的世界分崩离析时,月光也化作万千细小的光束,藏身于记忆的角落,无尽色彩,被艳阳吞没,就在回声萦绕的小路上,万千细小的月光汇聚成一汪清泉,酿成了醉人的味道。”
郑清听的莫名其妙。
他用眼角余光很小心的看了看左右——大狐狸耷拉着眼皮,四条尾巴卷成一团堆在身后,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就差趴在长案上睡着了;蒋玉虽然看上去似乎听的挺认真,但那幅茫然的表情,并不比郑清轻多少。
男巫清了清嗓子。
“您……”
他刚说了一个字,鱼人老祭司就抬起手,打断道:“当我们流浪时,亚格涅格庇佑我们不被妖魔追杀,不被巫师烦扰,不被蛟龙戏弄……当我们停下脚步,祂披着龙皮斗篷,坐在神龛之中小憩。窥伺命运的人可以不是神的信徒,但必须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这话就直白多了。
郑清二话没说,将早已准备好的金豆子推到老鱼人面前。
去年占卜就是这个价,他记得很清楚。
老祭司看着面前孤零零的一粒金豆子,耷拉着胡须,一语不发。半晌,见男巫没有更多表示,才慢吞吞开口:“——命运,多么美妙而又昂贵的名词……”
话音未落,旁边的女巫便将另一粒金豆子放在了郑清那粒金豆子旁边。
老鱼人浑浊的眼神顿时清晰了许多。
但表情仍旧带着几分矜持。
这一次,它还没来得及开口。
旁边的大狐狸便伸出爪子,将一枚清濛濛的玉币拍在它的面前,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不要装神弄鬼了!我是出来逛街的,不是坐在这个臭烘烘的帐篷里听你说梦话的!”
说话间,她的身后那四条蓬松的大尾巴仿佛莲花般绽放开来,一抹属于大巫师的气机在帐篷里明晃晃散发开来。
哗啦啦!
鱼人老祭司麻利的把桌上的一枚
玉币与两粒金豆子。
“好说,好说。”
它双手抱在身前,连连点着头,宽大的嘴巴咧出一个谦卑的笑容,身上的神秘气息随着这些举动褪的一干二净。
然后它重新拿起桌上那张羊皮纸,从怀里摸出一架单片眼镜,挂在左眼上,侧着头,仔细读起了羊皮纸上的内容,一边读,还一边道着歉:“不好意思啊,年纪大了,眼神不济,不戴眼镜根本看不清楚……”
“那你刚刚看了半天看的什么?”黑宝石猫在不远处嚷嚷道。
老鱼人把镜片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黑猫,表情竟有些恍然:“啊……原来是只猫啊!我先前以为是只老鼠呢。”
白玉猫抬起爪子,堵住了黑宝石猫的嘴,制止了它的暴跳如雷。大狐狸看到了这一幕,原本绽放的尾巴歪了歪,一副想把黑宝石猫抽几个跟头的模样。
眼神变好的老祭司没有让客人们等候太久。
只用了片刻功夫,它就用自己的方式解读出了这段卜辞:“——流星带尾,是为大凶,按照卜辞,大凶所落之处,会有战争与流血,是为不详,这件事会在流星落下的三个月内发生……你们拿到这段卜辞是什么时候?”
它摘下眼镜,瞅了客人一眼。
郑清没有回答,只觉得有些失望——因为老鱼人解读出的内容与助教团得出的结论并无二致。他原以为能从这里得到一些更明确的东西。
比如战争双方是谁?
谁会流血?
等等。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