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号码,把那两条莫名其妙的信息也删除。
有那么几年,骆枳最大的愿望,大概就是能收到这两条短信。
他实在不清楚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得是多大的错,才能让一切走到后来那种地步。
有时候骆枳会做梦,梦见他又能回家了。他在家里陪着任姨做点心,尘白哥从门口路过,揉一揉他的头发,笑着把他脸上沾的面粉擦掉。
但这种梦是会跟着有关印象被本人亲手抹杀,而逐渐减少甚至消失的。
从很久以前起,骆枳就没再做过这种梦。
再后来,任尘白不再掩饰对他的憎恶,骆枳也不再期待不可能得到的东西。
……任尘白让他去任家干什么?
找他买剧本?
要是没想到这儿,骆枳或许还差点忘了。
他打开挂着换船票的那份剧本的交易软件后台,把状态修改成[已售],逐个点掉了那些留言的小红点,又点开日历的备忘录看了看。
明天就是邮轮靠港的日子。
不如现在就动身去海边好了。
骆枳撑着沙发站起身。
他的身体似乎也受这个计划鼓舞,很配合地攒出些力气。让他换好衣服,把东西一样样收拾好,再把桌面上的零碎全收进书包。
再拿起手机的时候,给他发短信的号码又换了另一个。
[望海那个家,有事找你。]
[今晚之前。]
骆枳轻叹了口气,正准备把这个号码也操作拉黑,最后一条消息也恰好跳出来。
[妈妈有东西留给你。]
骆枳的指尖微顿。
他无意识地轻点了两下屏幕,还是很慢很慢地继续着之前的操作,拉黑号码删除短信。
最后一步操作了好几次,大概是他的手太冷了,又或者是因为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按了三回屏幕都没什么反应。
骆枳在颈间摸索着,握住自己的碎玻璃挂坠。
望海是任家在海边的别墅,离这里不远,任尘白多半是已经弄清了他的大致行踪。
任尘白不会对他做什么好事。
他当然知道这是圈套,他很想跳进这个圈套里。只要一想起那辆车,灼烧的疼痛就从骨子里冒出来,他有时候从噩梦里惊醒,甚至会怀疑自己的一部分是不是也跟着被碾成废渣推进了熔炼炉里。
但不行,他必须保护好自己,再想家再想去看看任姨的东西也不行。
他不能上任尘白的当,不能被任尘白伤害。
不能是任尘白。
任姨知道了会伤心的。
这家酒店也不能继续留下去了,反正只有一晚邮轮就会来,他可以就在海边等。
骆枳没有再耽搁,他戴好棒球帽,把书包背在肩上。
他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拿走吉他和画板,只是把它们整整齐齐地在茶几上并排放好。
这种级别的酒店服务都会很周到细致,遗落在房间里的东西会被严格妥善保存,联系客人来取,或是根据地址邮寄过去。
虽然办理住宿多半要用到他的身份证,而这些天为了方便,那张卡片一直就在他的裤子口袋里……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看娱乐版,对方多半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在外面都有些什么名声。
至于以后会不会知道,会不会和每一次一样,事态忽然变得非常糟糕,再一路急转直下狼狈收场,对方会不会后悔救错了人……
根据经验来看多半是会的,但也没关系,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真的很开心。
反正也已经完全想不起昨天更多的细节,就让他胆大包天地自欺欺人一次,相信假装除了剧本之外,另一场交易也是真的完成了吧。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相信了他从没做过坏事,回答了“嗯”,所以按照约定,得到了他的全部家当。
因为他心情好,所以慷慨地送了对方剧本。
因为对方的心情也很好,想再和他见一面交个朋友,所以送了他船票。
只不过因为有急事,买走了他的家当的先生不得不立刻离开,所以只带走了剧本,把其他东西都忘在了房间里。
……
绕是挺绕,强词夺理可能也有一点,但这不也是很合理的逻辑。
也不知道那位日行一善的影子先生接到酒店的电话,是会觉得莫名其妙,还是会不以为意地吩咐酒店自行处理,让这些家当被当做垃圾丢掉。
不过这些事就都同他的关系不大了。
骆枳又摸了摸那把吉他。他闭上眼睛,额头抵着琴枕静静蹲了一会儿。
希望这位影子先生最好识货。
吉他倒是不值钱,只是三百块从路边琴行随便买的。但琴包里有几首歌,骆枳被全网黑之后就再没录制发布,也始终不舍得卖出去。
按照几个音乐公司开的价,随便卖一首,再贵的酒店房费住上一个月也足够了。
骆枳抱着他的书包,他的手臂不自觉地用力到有些隐隐发抖,挤着揉成一团的那副画。
骆枳试着发出那个认可的鼻音,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所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成功了没有。
他怎么没干过坏事呢?他是个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