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狼对视。
皇上的眼前,是汪贵人在怀孕后的一切言语行动,她是一个母亲了,一切的准则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面对他这个皇上的时候,也不再全心的关注,一度要他笑话:“有了孩子,就不要朕了。”她还羞笑地说:“皇上还醋着孩子不成?”
狼的眼睛里,是四季常春的紫金山,历险捕猎以及在人类的追捕下逃跑。眼前的男子,通身的杀气血腥,是人类中的皇者,是她的敌人。
彼此都当对方是敌人。
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好似停止了闪烁,深夜里的紫金山上杀机弥漫,气氛凝固冰寒。
六个皇子都紧张。
潇然道长沉默。
玄灵道长在心里叹息。
潇洒发现了这份杀机,冲皇上低吼一声,双手握成的小拳头在火把的光亮下,像个小战士,像一个小幼崽在父母吵架的时候,天然地保护处于弱势一方的妈妈。
皇上轻轻一闭眼,伸开双手,摊在狼的面前,表示他没有武器。
狼的目光更为警惕,狡猾的人类总是用陷阱、诱饵等等各种方法,捕猎他们。
皇上慢慢地弯下他高扬的脑袋,右手放在胸前,微微一鞠躬,口中说道:“高贵的狼神派遣使者降临人间,救助朕的孩儿。如此恩情,朕铭记于心。”
“嗷~”潇洒低吼着,和狼妈妈呜呜吱吱地说话。
狼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发着幽幽的冷光,在漆黑的夜晚一闪一闪,宛若林间的绿色鬼火。
狼对皇上的行为,越发警惕。潇洒伸手,不停地安抚狼妈妈内心的敌意和恐惧。
皇上直起身,目光落在老狼的身上,老狼的个子很大,很结实,刀条耳,目光炯炯有神,牙齿坚硬有力。是山的样子。即使她知道打不过,还是要拼尽全力。
皇上慢慢的说道:“一饭尚铭恩,况保抱提携。朕是天子,朕册封你为紫金山君。朕知道你无需赏赐,朕也知道千金难报德。朕今日前来,只为见见恩狼,亲自说一声‘感谢’。”
说话间,皇上卸去浑身的帝王威势、心魔丛生衍生产生的杀机。
潇洒鼻子一酸,哭着抱着狼妈妈的脖子:“妈妈不怕不怕哦。”
狼凝视着皇上,确认他真的不要屠杀狼群,仰头一声悠长的狼嚎,群狼齐齐嚎叫,漫天遍野都是大小动物的啸声吼声。
在初秋的寒冷的静静月夜里,从高高的山上听着群狼那孤独的叫声,确实令人毛骨悚然。那声音不同的组成部分奇妙无比,荡心动魄。狂叫,哀鸣,咆哮,呜咽,一个低度的叫声开始是悲哀的单调,然后慢慢转成一个被拉长的颤抖的嚎啸声,其高度似乎真是传到了无垠的天际,并有从天际出来再传向更远的地方。
狼吼叫的时候,是最富于声响者,全部身心投入到它的声乐交响之中。鼻子直指天空,两鄂张开,双眼紧闭,似乎在深情悲伤地述说着情话。
潇洒开心地抱着狼妈妈,亲着每一个前来的青壮狼,和他们一起玩耍,一起对月长啸,一起在山林间穿梭奔跑。
皇上眼前的这只母狼,静静地站在水源边喝水,时不时地望着自己孩子的方向,她和刚刚的姿势完全不一样了,好似她的个子也显得小巧起来,鼻头黑黑的湿润的,眼睛也潮润着,有一种小南风般朦胧的雾气,在一潭秋水之上悬浮着似的。
此时,她的风格是水的样子。
皇上心想,如果汪贵人还活着,瞧着十九阿哥的模样,是什么样子那?也是这样的绝对温柔吧。
皇上背负双手,仰头望着蓝到水洗的夜空,夜风吹动皇上的玄色披风猎猎作响。好一会儿,皇上问玄灵道长:“狼,还有几年寿命?”
“大约也就四五年了。”玄灵道长感叹:“狼的寿命,已知的,最高是十六年。她很早就失去了伴侣,独自抚养孩子长大,身上受过伤……”
皇上轻轻地一闭眼。
狼老了,玄灵道长这都八十岁了,汪家、熊孩子的外公外婆,也都七十多了,皇太后也六十多岁了……转眼间,康熙四十七年了,汪贵人离开六年了,自己也这样老了,不再是当年御驾亲征,纵马大漠的强壮。
皇上回忆幼年接连失去父母的自己,那时他是什么天崩地裂的模样?而他的小十九,将来也要和他一样,经历这些伤痛。
来到南京的第二天下午,皇上召见汪家人。
秋天的小雨凉丝丝地下着,侍卫撑着伞,汪家老爷、汪家老夫人,领着汪家两房八个人,一起来拜见皇上和皇太后。
江南的学政园林,乃是前朝的徐达国公府。清兵进了南京后,徐达后人嫡系这一支,和其他没有提前投降的官家一样,家产都被充了公。因为是南京城最好的园子,作为学政衙门之所,皇上几次来南京,都住在这里。
小太监在前头引路,园子里静悄悄的,行走在雨丝朦胧之间,有一种时光变化的错觉。
汪家人对这里很是熟悉,因为这里在之前汇集了江南的文人墨客,大家夫人、姑娘们也经常应邀请前来赴宴。
汪家老夫人经过六十三年,再进来这个地方,在心里轻轻叹口气。
汪家老爷悄悄伸手,宽大的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