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朝廷休假一天,整个四九城都好似浸泡在泪水里。
六月初七日,江南乡试科举舞弊一案,所有不同的人的信件回复,都进了京。
夏天来了,澹宁居里换上了夏日窗纱,铜炉里沉香袅袅,宫人们鱼贯而入,给皇上和大臣们送上饭后清茶。
张廷玉起身,请示道:“皇上,臣等先看信?”
皇上说:“朕来看。”
张廷玉心里一跳,其他大臣都紧张。
皇上一封一封地看了,很开心,和大臣们说:“可见这些人,就是瞧着朕重用噶礼,眼红嫉妒于他。”
大臣们心里头都更紧张了:皇上毕竟是皇上,常年在宫里头,对于地方上的事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可他们眼见皇上心情这样好,更因为噶礼和皇上的关系,也不敢多说。
皇上看着看着,眉心皱起来,越皱越紧,所有的人都提到嗓子眼。皇上说:“怎么都是夸噶礼的?朕都不敢自称完人,说的噶礼好似圣人在世?”
偏殿里的人都装着没听见。
皇上瞄他们一眼,拿起一封厚厚的信件,顿了一下,还是打开。
这封信件,是江苏巡抚张伯行的。
张伯行是有名的清官,真正的清官,之前户部催款,皇上还替他还了一万两银子。皇上既担心这个清官,也只会说好话欺骗于他,又担心张伯行告诉他什么了不得的真相。
皇上拿剪刀剪刀信件,慢慢地看。
一张脸,沉了下来,宛若这四九城的气氛一般阴沉。
张伯行在信里告诉皇上,他对噶礼实在忍不下去了,他也知道噶礼的身份地位,更知道要弹劾噶礼需要真正的证据,说他这两年一直在收集证据。
张伯行说,科举舞弊的事情传到江南,江南读书人人人激愤。民间纷纷起事示威,南京几个学院的学生一起去衙门要一个说法,却不防噶礼将他们都抓了起来。
南京当地士绅们齐齐露面,一起去请见噶礼,这才从大牢里救出来人。
皇上来信询问科举舞弊的事情,噶礼下面的官员,不是和他同流合污,就是怕他势力大,或二者有之,都是夸夸其词,欺上瞒下。
另有,户部催债,地方上的官员一开始都没当一回事,慢慢的,人人自危。噶礼护着和他亲近的官员,重点打压和他不亲近的官员,其中有扬州知府刘文义,正经科举出身,投在大郡王门下,与八贝勒亲近,他欠了户部三万两银子,银子都要家人败光了,打算卖园子还。
噶礼硬是给一个月的规定时间,派人来一番辱骂,列举他小舅子包揽官司、小儿子青楼闹事、管家逼死租户等等事项,间接导致这位官员自尽身亡……
张伯行说:‘皇上,臣有愧,臣居然不知道这名官员如此劣迹。臣知道这位官员该死,但他死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死法儿,这是要户部的催债,还怎么催?皇上,臣身为江苏巡抚,日夜悬心啊。’
皇上看到这里,捧着信纸的手在抖:刘文义表面装的人模狗样儿,内地里不知道多么贪赃枉法!却因为有大郡王和八贝勒护佑,要他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
而老十三不在户部,噶礼听说了京城的事情,要报复八贝勒和九阿哥,要搅合户部催债的事情,如此行径令人发指!
皇上直觉这个事情是真的。皇上可以信这个事情,太子不知道。但太子对噶礼的行为如此管不住,要他愤怒。而大郡王和八贝勒的手伸到扬州,富甲天下的扬州,更要他心生警惕。
张伯行又说:江西另有一个,噶礼推举的官员醉酒自刎。噶礼瞒而不报,其原因是这名官员借着噶礼的名义受贿一大笔银子,断了一个人命冤案,却没有和噶礼分赃……这名官员大约是上个月去世的,消息至今还没有传出来。
皇上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勃发。
“皇上息怒。”
大臣们都跪了下来,皇上看着他们,更怒。
“你们都知道?”皇上的喝问里有着浓浓的失望。
“皇上,臣等知道一点儿。”陈廷敬道,“皇上,噶礼在地方上,有很多地方官的小毛病儿,他能力有,才华横溢,臣等不好弹劾他,……皇上,谁能没有点缺点?噶礼的具体事情,臣等不知道,若有要皇上震怒之处,请刑部和大理寺严查,皇上切莫动怒。”
皇上冷笑,看向阿灵阿。
阿灵阿道:“皇上请息怒,信件上若有什么事情,也不可能都是属实。臣建议,另派人去江南做钦差,查清此事。”
皇上狠狠地盯着他们,好一会儿,低沉压抑的一句:“……不必了。”
这些人顾忌噶礼的身份,都不敢和他说实话,派去钦差南下,又能敢和他说真话吗?
皇上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扬州富的流油,扬州知府是大肥缺儿,能派去的官员都是朝里关系硬的。这事情还关系到吏部,吏部满人尚书齐世武,却是太子一系的人,刘文义的这番任命,必然有吏部其他人参与其中,这人,是老大的人,还是老八的人?
皇上拿着信件,继续看下去。
噶礼在山西任职的时候,太原知府赵凤诏为虎作伥。山西民风彪悍,其中平遥县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