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她猛地停下来。
司理其实在一开始就说过的。
他说医学上将超忆症归为一种异象病症,还在她说羡慕的时候,很严肃地和她说“不,你不要有”。
只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自然也没有多想,如果真的是令人歆羡的天赋,为什么要被称为“病症”?而之后也没有拿出哪怕一点点时间,打开网络去查一查。
许绾柚突然觉得胸口更闷了。
席倩怡抬手覆上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苦笑一声道:“他就是这样的,他什么都不会和我们讲……”
司理的早慧,注定他无法像普通的小孩一样,轻易被大人们善意的谎言所蒙蔽,也令那些如影随形的痛苦无法被修饰、也无从回避。
更让他明白,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些不可控的情况,对于整个家庭所造成的影响。
所有的刀具、绳状物都被藏到看不到的地方,被精心呵护了多年的花园一夜之间全部铲平,和蔷薇公馆有一点相关的物件全部被清了出去,甚至连做饭都不再用明火。
母亲常常躲起来哭泣,父亲身上总是浓浓的烟味,头发都愁白了,而仅比他大几岁的姐姐不知背后被告诫过多少次,看到他总是小心翼翼,连话都不敢多说。
曾经总被欢声笑语包围的家,如同他不能再发声的嗓子,也一并哑了下去。
司理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伪装,伪装自己在好转。
得益于卓越的天赋和智力,八岁时他已经能够利用从书中习得的知识,配合加量服用治疗药物去控制应激反应,来伪装出积极的治疗反馈,去应付心理医生的定期评估,让家人相信他在逐渐往前走。
但只有司理自己知道,他一直都被困在悲剧发生的那一晚。
走不掉,逃不脱。
无论评估结果有多好,身体永远不会撒谎。
司理始终没法说话,也做不到真正和正常人一样融入集体去学习生活。而他的内里,也在众人甚至是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方,逐步溃烂。
十五岁那一年,司理做出了决定。
他决定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彻底结束这场纠缠自己十一年的噩梦。
一开始听到司理提出想回蔷薇公馆住一段时间,席倩怡和司向荣自然是不愿意的。
他们十年如一日,如履薄冰地替司理创造出一个尽量无害的生活环境,好不容易才看到他慢慢好起来,如今还能够用纸笔和他们进行日常沟通。
即便蔷薇公馆早就重建过,和当年已经大相径庭,司理的应激障碍相较于最严重的时期也有了很大的好转,他们仍害怕让孩子重置于过去的阴影之下。
但就算心里再不认同,他们也始终没法坚定地对司理的意愿说不。
毕竟这十年来,“让司理高兴”已经成为了司家所有人的共识和习惯。
更别提司理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让心理医生也主动向席倩怡夫妇提出了暴露疗法,建议他们可以在患者不排斥的情况下,尝试回蔷薇公馆进行一段时间的系统脱敏治疗。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向、席两夫妻妥协。
再次回到蔷薇公馆,虽然早已经人物皆非,但司理仍旧发生了强烈的应激反应。
第一天甚至差点因为过度通气而休克,在心理医生的调节下用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才终于勉强适应。
但之后的情况,却出乎意料的越来越好。
司理第一次想要交朋友,甚至还主动外出邀请许绾柚回家做客,眼见着一天一天的开始有了“人味儿”,开始像普通人一样学会去期待、去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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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当时也在吗?怎么我那会儿好像没见过您?”
听席倩怡说起当年她和司理相处的几件小事,许绾柚很有些诧异。
没记错的话,她那时去蔷薇公馆,其实连保姆都见得很少,几乎每次去都只看到小哑巴一个人安静地待着。
以至于她还偷偷猜过,司理是不是里写的那种被流放在外的豪门私生子。
“因为他不喜欢身边有人,不说外人,就算是我和向荣还有青青,他都会不习惯。”
“啊?”许绾柚回想当年司理总是挨在自己身边的场景,“这……还真没看出来啊……”
席倩怡见状轻轻笑了笑,“弟弟对你……确实一直都是很不一样的。”
许绾柚听了不由脸热,赧然地垂下眼。
席倩怡又接着道:“不过柚柚你之所以在蔷薇公馆一次也没见过我,是因为弟弟明确说过,他不想让其他人出现。”
许绾柚很困惑:“为什么啊?”
“我那时也不知道,还和他爸爸打电话,说咱们儿子好像情窦初开啦。”
席倩怡是开玩笑般笑着说的,但许绾柚抬眼看过去,却发现她的笑容异常苦涩。
只见席倩怡闭了闭眼,才哑声继续道:“直到后来过了约摸一年吧,青青在书房意外发现了一封……司理写的遗书。我那时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他大概是怕,怕我把你也变成所有战战兢兢对待他的人中的一个。”
那其实不能说是遗书,充其量只能算遗书的草稿。
写在满满化学公式的缝隙里。
大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