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院的时候,谢麟走在前面,怒气尚未平息,江晟年和江盼儿则在他身后并肩而行。
江盼儿心情不甚好,江晟年自然看出来了。
他愧道:“妹妹,我又给你惹祸了,我发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往后再也不踏进谢家一步。”
江盼儿被他这么一说,心又软了,谢麟那小厮将事情经过说得明明白白,的确和江晟年没什么关系,其实他运气还算好的,若是今天谢麟不在,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
江盼儿低声说:“哥哥就别说这些了,你来这里,可是因为缺钱用了?”
江晟年被误会,顿时有点受伤,“不是,我是想和你说几个好消息,我考上了紫阳书院,冯家的少爷邀请我去他家的铺子做账房,你就安安心心在谢家做你的少夫人,不用为我的事操心了。”
江盼儿着实没想到江晟年还有这样的本事,又是震惊又是高兴,“是真的?”
江晟年笑了,渐渐有意气风发之态,“是啊,而且我还想把家里的铺子赎回来,你等着瞧,不出多少日子,我定会让你在谢家抬起头来做人。”
江盼儿听得鼻子一酸,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她从没想过还能等到这一天,从小爹娘就偏疼哥哥,什么好的都捧到他面前,而自己得了点什么,只要被哥哥看见了,多半就会落到他手里。那时候她还知道哭闹,爹娘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夸她懂事,她便立刻高兴知足起来,甚至觉得只有自己能得到爹娘这样的夸奖,比得到那样东西值得多了。后来长大了一点,她才知道“懂事”的含义,但顺从已经刻在她骨子里,爹不让她再念书,她就在屋子里绣绣花,看看诗集话本,日子也就一天天过去了。
再后来,爹娘走了,哥哥把家里的银财挥霍一空,仆人们全都遣散,自此家里的苦活累活只能她亲自动手。大冬天手浸在快结冰的冷水里洗衣,满手都是冻疮;做饭烧火熏得眼睛时不时便会流泪,还得打扫屋子院子,做完这些也没的休息,只能做针线活买柴米油盐,一天下来身上没一处舒坦的地儿。每晚睡不着她便对着月亮思索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回头想想每次觉得熬不过去的时候,只要咬咬牙,不也好好地活到了今天。
但说到底,她也渴望能有个依靠,谢麟虽好,终究有他的利益考量,只有血缘至亲,才能全心向着她,一切以她为重。
那个林姨娘是谢家的家生子,地位不是普通小妾能比的,又为谢麟生了儿子,几乎不曾向她请过安,她虽不看重这些规矩,心里却如明镜,人家打心底未把她当回事。
刚才在东院,她和哥哥全倚仗谢麟,才不至于被人抓着不放,梁子却已经结下来。
但要是哥哥是什么大人物,那便是谢珍冲撞了哥哥,林姨娘也不敢不服气。
没想到她这些心事,竟然被哥哥看出来了,还说了这么一番话,哪怕觉得他做不到,江盼儿依旧感动不已。
谢麟冷静下来后便回头找江盼儿,听到江晟年说的,也有些诧异。
他不是江盼儿,不会被几句话就感动,相反十分怀疑江晟年另有所图,但一见江晟年看着江盼儿那疼宠的眼神,却不是轻易便能装出来的,这么片刻功夫,对江晟年就有所改观——也仅限改观,之前盼儿受的那些苦他还没跟他算呢。
到待客的小花厅坐下来以后,谢麟皮笑肉不笑道:“内兄今天来我们家,可是有什么事?”
江晟年还没说话,江盼儿就已经替江晟年把考上秀才、进了紫阳书院这些事一应说了。
谢麟的神色终于变了,江晟年竟然能考上紫阳书院?这么说,后年的秋闱应当也没什么问题,往年从紫阳书院出来的,十之**都是中举的。
谢麟对有本事的人便会高看一眼,而江晟年此刻安然地坐在客座,清隽风雅,只看外表,实在让人心生好感。
谢麟忍不住朝江盼儿看去,眼中有几分狐疑。
江盼儿心想,这正是让夫君和哥哥除去芥蒂的好机会,便对谢麟道:“哥哥如今已经想通了,一心读书科举,我相信他。”
谢麟皱眉,一点也不给江晟年面子,用看似开玩笑的语气道:“读书?你哥哪来的进项供他读书?难道问你要银子?”
江盼儿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全相信江晟年不会故态复萌,但他确实让她看到了希望,到底留着相同的血,她不仅要为哥哥的前途考虑,也要为自己赌一把。
她性子淡,不争不抢,却也不傻,必要时候也想保全自己的利益。前面哥哥说要去冯家干活,她是知道的,那个冯公子曾和哥哥一起厮混,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她现在更希望哥哥能来谢家做事,兄妹俩互相帮衬,将来也能多个保障。
“自然不是,哥哥他本想去兴州做谋士,被我拦住了,那地方太过凶险,宁愿在丰州寻一个收入低的营生,也好过拼命。”
她现在一心说江晟年的好话,希望他能给谢麟留下好的印象。
谢麟终于有些相信了,他知道江盼儿不好意思张口替她哥哥求什么好处,又不想让江盼儿为了江晟年愁眉不展,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我这边倒是有一个做账的空缺,可以让你哥哥试试。”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