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麟回来那天,整个谢家都欢腾了。
江盼儿正在谢夫人房里陪她抄写经书,她刚刚侍奉完谢夫人喝药换药,接连不停地连轴转,眉目已现一丝疲累,一听闻这个消息,眼睛已经不自觉朝门口飘了过去。
谢夫人见了顿时眉头紧锁,沉沉道:“这就藏不住了?我教你的话竟是一句都没记住。你是麟儿的正妻,不是外头那些轻浮女人,你该做的是让麟儿在外无后顾之忧,而不是魅惑他,拖他的后腿。”
谢麟不好女色,林姨娘原是自幼服侍他的丫鬟,谢麟虽对林姨娘无男女之情,但两人一起长大,感情也不同普通主仆。林姨娘深谙谢夫人的性格,不争不抢,被抬举以后行为举止与以前无意,生下谢珍以后更是常年待在自己院子抚养幼儿,让谢夫人无错处可寻。
自从江盼儿进了家门,谢麟对她因怜生爱,一年多来感情甚笃,尤其爱和江盼儿腻在一块儿,且越发不喜出远门,有些需要离家数月乃至数年的生意都瞒着谢夫人推了。
谢夫人哪有那么好糊弄,次数多了便察觉不对,召管家刘春问了个清楚。
如今是谢麟当家,谢夫人不好插手太过,但因为这件事狠狠训了谢麟一通,谢麟稍稍有所收敛,但也多是让信任的手下去运货,很少亲自出马。
谢夫人看在眼里,在谢麟面前不曾为难江盼儿,但若是谢麟不在场,她对着江盼儿便沉着一张脸。她看人向来很准,江盼儿不会拿这些和谢麟私下里说给他添堵,就算她是个嚼舌根的,她还想不到办法治她?
江盼儿对夫人的训斥已经麻木,丰州人极重孝道,儿媳与婆婆顶嘴闹不和若是传出去,必定要遭全丰州人的指责唾骂,更何况江盼儿也不打算和谢夫人斗气,她越乖顺,谢夫人找不到挑刺的地方,也就平息了,便轻声道:“儿媳记住了。”
说完目光沉静下来,低头继续抄经书。
她以前从不会在谢夫人面前表现与谢麟的恩爱,这次是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夫妻俩大半月没见,江盼儿心里又想着哥哥的事,再加上谢夫人最近越发对她疾言厉色,这一切都憋在心里无处倾诉,虽然早已习惯了自己排解积郁,但若是能看到谢麟的脸,便是再多苦闷也就烟消云散了。
谢夫人说的不错,她在谢麟面前从来都是一张笑脸,说起府里的人全是好话,谢麟或许看出来了,但江盼儿死活不松口,谢麟也只能对江盼儿更加怜惜,命身边的下人时刻注意着南院的动静,若是西院的人来了,情况不对立刻去铺子通知他,一年下来倒也没发生什么冲突。
江盼儿看得明白,女人这一辈子不过是仰仗着丈夫而活,进门之前她就做过最坏的打算,如今能有谢麟这样的夫君在身边,比她设想的已经好了千倍万倍,她珍惜老天给她的这一切,不想给谢麟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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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麟一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去南院,发现人不在,逮住一个下人就问少夫人在哪儿。
听到是去了夫人那里,谢麟眉头一皱,抬步就往西院而去。
“娘。”
谢麟一踏进谢夫人的屋子,便看到江盼儿坐在桌边安安静静地抄经书,低着头的样子宛如一朵空谷幽兰,谢麟一见到这样的她,所有火气就全消了,只觉得由身到心的幸福宁静。
谢夫人抬起眼皮子看他一眼,淡道:“这么早就回来了?”
她言下之意谢麟再明白不过,这次运货至少要出去三个月,他大半月就回来,实则是想回来见江盼儿,这下不免有些心虚。
“儿子让人在那边看着,不会出错的。”
江盼儿眼观鼻鼻观心,看都没看谢麟,生怕他做出什么举动让夫人不满。
谢麟见状已经觉得那里不对,顾不上江盼儿察觉到什么似的蓦然抬头朝他递眼色,语气也强硬起来,“娘这儿要是没什么事,儿子就先带盼儿回去了。”
他对谢夫人算孝顺的,该请安的时候从不迟到缺席,夫人房里缺什么都及时让人送过来,作为儿子该尽到的责任都已经尽到。
但母子俩并不亲热,对话冷淡客套,像今天这样的是常态。
谢夫人面沉如水,放在桌子上的手一紧,身边的婆子立刻上前,“麟少爷,我说句冒犯您的话,您听了再治我的罪。夫人前儿个去庙里给您祈福保平安,脚给崴了,这会儿走路还不利索呢,您回了家,就只记得少夫人,好歹也问问夫人有什么病痛,可别伤了夫人的心。”
谢夫人起身背对众人,冷冷道:“有了媳妇自然忘了亲娘,吴妈,随他去。”
说完,在吴妈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进了内屋。
江盼儿看着婆婆和丈夫因她不和,顿时胸口堵得慌。她何尝不想做个孝顺的儿媳,一家人和和乐乐,可谢夫人从来不曾把她当自己人,她实在无能为力。
不管她和谢麟再恩爱,只要谢夫人一天不接纳她,她和谢麟就无法圆满。
她看向谢麟,她的夫君长身玉立地站在她对面,丰神俊朗,犹如下凡拯救她的神仙。
虽然外面都说谢家的男人是短命鬼,但谢麟从来不信这些,他坚定地认为自己能打破这种“诅咒”,甚至私下里跟江盼儿开玩笑,即便他要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