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州气温湿冷,水泥同水和在一起,很快就会被冻住,需要人不停搅拌。
这大冷天的,手心出汗结冻,然后皮肤和搅拌用的木棍粘合在一起,那一撕开,皮都能掉好几层。另外,寒风一吹,倒在地上的水泥粉末能吹得人满脸都是,看着就叫人辛酸。若不是真的穷,谁愿意大冬天的出来修路?
沈黎将棉质手套给每个工发两个,口罩每人发三个。这些必要的防护还是得有的,朝廷没为这个买单,都是沈黎自掏腰包。
“吃饭了!”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然后工人们将手头的活计安置好,便去取了热水洗手洗脸,准备吃饭。
“沈大人真是个少见的官,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还有官愿意单独出钱雇人给我们这样的人烧热水的。”
王毅撕开一张媳妇给他做的面饼子,泡在热水里,没一会儿硬硬的饼就会软一点,他就着这热水,慢慢咀嚼这一张饼。
“是啊,沈大人是个好官!”他们一溜儿的同乡,吃饭、住宿、干活都是一起的,平日歇下来的时候,就喜欢闲聊,最近都在聊关于沈大人这个话题人物,听到王毅这样称赞,都纷纷附和。
“马上打饭了,你咋吃这个?”同村的徐峰见他吃得有些艰难,不由得问道。
王毅笑道:“我家小儿爱吃这里中午做的鸡排饭,我自己少吃点鸡排饭,多吃饼子,也好省点吃的给我儿子吃。”
徐峰道:“你可太惯着孩子了,你在外出力气哩,不可以不吃饱。”他知道王毅喜欢留一半饭带回去,因此劝道。
“没事的,我这净够了。”王毅心说,以前在村里种地,也没咋吃饱,约莫是没事的。晚上吃饱点,多吃两个馒头,饿不坏。
徐峰见他不听劝,也不多说,硬是从自己碗里拨了点鸡排给他。别说,这鸡排香香脆脆,也难怪小孩喜欢吃。
“这碗里除了鸡排,还有不少白菜,油渣,吃着怪香的。”徐峰最爱这油渣,香,吃完仿佛力气都足了许多,胃里也暖和。
那边有衙役大声喊道:“没吃饱的来盛饭喽!饭管够!菜还有两勺,谁要?”
王毅没抢着,他也不恼,肚子有八分饱了,再歇会儿该干活了。但是也许在寒风里吹久了,脑袋有些晕乎乎的,他在站起来的时候身体略微晃了晃,不过洗了碗筷后还是很快加入了搅水泥的队伍里。
“王毅,快点儿,把那袋水泥搬过来倒地上。”
“嗳,来了!”
王毅搓搓手,正要弯腰搬水泥,突然就眼前一黑,他觉得想呕吐,然后晃了晃就倒下了。
“来人呐,有人晕倒了!”
王毅模糊听到这句叫喊,然后就陷入了无穷的黑暗里。
……
“熬点姜汤给工人们喝,千万别冻坏人了。还好摔在水泥坑那儿了,不然没冻坏人,也摔坏了。”
“已经不发热了……”
王毅觉得声音有些嘈杂,他身下暖烘烘的,像是睡在太阳上一样,除了有点饿,别的倒还好,于是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咦?”王毅心说,这是在做梦吗?咋还有个大夫,在自己帐篷里坐着,形容倒像是县城里最好的大夫。旁边还站立一个人,是工头?
等等,工头?
“大人!小人不是故意偷懒的!”他懊恼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怎么回事,他在帐篷睡过头了?
工头无奈跟大夫道:“这是病傻了。”
拎着药箱的大夫吹胡子瞪眼冲王毅道:“你这后生,自己生病了不知道?身体发寒,四肢无力,头晕目眩,这是寒症。若是晚一些,说不准还有其他并发症,传染给旁人可就不好了。好生休息,过几天再上工。”
王毅如坠冰窖,他是没听说过哪个活计要生了病的人,说不准他做活的十来天,工钱都领不到了。
大夫看这人一脸绝望,摸不着头脑道:“你不过是寒症发作,过几日就好了,如何像患了不治之症一样?”
王毅苦笑,“大人,我是不是得离开这儿了?”他都病了,也不能做工了,白养着他在这里吃闲饭吗?
工头道:“你如今确实不能留在这里了。”病得晕倒了,出人命可不好。
王毅没了精神气,他本想赚钱建房,一天三十五文,一个月一千零五十文钱,多好的活计啊,这就没了。建房子的事情也不要想了。
大夫叮嘱这里的工头道:“你也听沈大人说了,生姜煮汤,热水不能断,出了事故,沈大人是要找你算账的。”
工头连连称是,目送大夫离开后,工头转头对王毅道:“你小子运气好,本来我都不打算留你了,你那同村的徐峰替你向来视察的沈大人求情,叫你留下来,沈大人不但同意了,连给大夫的药钱还有就诊费都是沈大人给你出的。你修养这些天,工钱得少给点,不过这月总体也有九百多文钱。”
王毅心里又感激又愧疚,恨不得立马好起来,给沈大人当牛做马。
“谢过沈大人,也谢过工头。”王毅心里的大石头被搬走了,身体发了汗,觉得身上大好了,不过还是听大夫的话,回家休息了三天。
修路还是比较快的,十来天的功夫,遂州到长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