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独几人踏进都城的那一刻,皇宫之中的赵敬光收到了消息。
他立即召见了沈独和赵明义,沈独屡挫北翟但一直以来都只担着个校尉的名头,若是再找理由降罪又要引得一些顽固派口诛笔伐,赵明义只能封了他个守城门的小官,明升实贬。
赵明义也遭到申斥,赵敬光以说过不许和北翟大动干戈为由,责骂赵明义阳奉阴违,好大喜功,直接否定了他一年多来的功劳,只赏了些金银布匹以慰苦劳,赵明义嗤笑,应该说他父皇好歹还留了脸面,没有把这最后一点赏赐都收回去吗?
赵敬光这次接见两人,就是为了拿回羽林卫的虎符和许远手中的将军朱印,北翟人在沈独手里连吃败仗让他相信吴越有能力做的更好。
沈独的身份始终让他放心不下,随着年纪渐长,他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近来他总是梦见沈廷安站在一片血海里不停地质问他,而他身处一片阴森的墓地中,周围的墓碑鲜血淋漓,无数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影晃动着,掐着他的脖子,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最后得不到答案的沈廷安无比愤怒,一枪刺来,在尖利的枪尖刺穿心脏的时候,他一身冷汗的惊醒过来,心有余悸。
或许老天是在警示他,沈家的人对他心怀不轨,他马上就想到了远在大胜关的沈独,他声名渐起,越来越像当年的沈廷安,随着一封封的捷报传回来,赵敬光心中的不安与猜忌一日胜过一日,最终还是决定把人叫回来,不给他一点复起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宋渊是他的肱股之臣,他不能让沈独这个女婿成为他仕途上的污点,让他们君臣离心,是时候为她再挑一门好婚事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太子也去把你妻子接回家吧,一直留宿宫中像什么样子!”皇
后把人接进宫就死死地关在栖凤宫里,没人能见她一面,外面流言四起,说其实太子妃早就殒命,皇后一直秘不发丧,太子早就在大胜关和宋瑜瑾日久生情,皇后暗中铲除障碍…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让赵敬光糟心得很。
赵明义去了栖凤宫,见到了坐在凤椅上衣服空荡荡的皇后,顿时泪洒当场。
“儿臣不孝,未能在母后身前侍奉,还让母后牵肠挂肚,提心吊胆。”一年不见,皇后已经透出日薄西山之态,哪怕之前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赵明义还是心头泛苦。
“好孩子,你能平安回来,母后就心满意足了。”皇后瘦的脱形的脸上露出笑意,“快来看看你的孩子,自打出生,他还没见过你这个当爹的呢。”
在一旁眼巴巴望着的太子妃赶紧抱着孩子凑了上去。
赵明义抱着虎头虎脑的儿子满心怜爱,全然没有注意到孩子的母亲,让太子妃不知是喜
还是悲,还是皇后看不下去了:“你喜欢孩子,更要关心孩子的母亲。这一年多来,她不仅亲力亲为照顾孩子,还一直在母后面前侍奉汤药,替你尽孝,吃了许多苦,你既然回来了,就要好好待她。”
为了防止玉贵妃趁太子府无人坐镇对太子妃的肚子下手,她把人接进来严防死守,还是有好几次差点着了道,生产的时候更是差点一尸两命,后来太子妃不放心,孩子的任何事情都不假手于人,一个娇滴滴的大小姐,连做饭洗衣都是亲力亲为,这才顺顺利利渡过了这一年。
太子妃虽然不甚聪慧,但她对太子却是真心实意的。
赵明义看向憔悴了许多的太子妃,目光温柔:“劳你辛苦了,你放心,现在我回来了,不会再让你受苦的。”
这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太子妃含泪摇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直到小夫妻叙完别离之情,皇后让太子妃抱着孩子退了下去,从袖子里拿出半块玉佩。
“这是你外祖留下的信物,他手里有一支精兵,当年是为了让我和你舅舅日后有所倚仗偷偷地训练的,没有告诉任何人,现在我把属于我的这一份交给你,希望你能用它做该做的事。”
“母后…”这种交代后事的语气让赵明义心里发慌。
“母后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和常乐平平安安的,只是身在帝王家,很多事情由不得你们。”皇后眼底透出一丝悲凉,“常乐我已经遂了她的心愿,今后我也没法再管了。我不知道你今后到底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但无论你做什么,母后都支持你,别对不起自己的心就好。”
“儿臣一定时刻谨记在心。”
皇后笑笑:“好了,既然回来了,就把妻子一同接回去吧,我年纪大了受不住吵闹了。”
赵明义鼻头一酸,涩声道:“母后,您多多保重,儿臣和常乐都离不开你。”
皇后笑而不语,慈爱地看着他,轻轻地挥手示意他离开。
在赵明义走后,皇后弓着身子呕出一大口血来,浓稠的鲜血洒满了整个衣襟,她却浑然不觉,喃喃道:“信,该送到了吧?”
沈独在半路与赵明义分开,离开皇宫的时候,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太监不小心撞在了他身上,他把人扶起,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等走到无人的地方,他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纸团,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午夜,冷宫。
沈独神色一冷,攒紧了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