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最简单来说沈兰珏会让女郎接近他本就是一件破例的事。
周寅含笑向二人道谢:“多谢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
二人听在耳中都觉得周寅这话未免有些生疏,但一想到对方还在场,便对她这副态度又释然了。
沈兰珏见了她便欢喜:“周女郎请坐。”
“多谢殿下。”周寅施施然到椅子前优裕从容地坐下,长裙稠叠下坠。
沈兰珏瞧了眼沈兰息,倒也不好逐客,那样未免无礼,于是开口收尾道:“适才之事便拜托三皇弟了。”
沈兰息轻轻颔首:“皇兄客气。”
因周寅在场,他难得显示出几分对于做事的热情出来,又补充了一句:“定当竭尽所能。”
沈兰珏倒是发自内心地感到抱歉,因为在他看来沈兰息体弱多病,自小身体欠佳,而他还要让他做事,实在对他不住。
“让你劳心伤神了。”沈兰珏叹道,打定主意一会儿让宫人去他那里送些上佳的补药去。
沈兰息眉头微皱,不大喜欢皇兄的这种口吻。他本就不是纸糊的人,只是胎中带病,平日里身体要弱上一些。但他也不是完全体弱,经过多年锻炼体质已经与常人无异,只不过在发病时危险,稍不留意便容易没命。
而大皇兄总将他当作瓷娃娃一样。他看得出他大皇兄并无恶意,但正因如此他更不好向他发作。
大皇兄只是一番好意,他不该因此怪罪他,只是憋屈。
他并不易碎。
尤其是在周寅面前,沈兰息并不想被人呵护着对待。他是要尽力去呵护她的人,怎么能让她看到他还需要叫人捧着含着。
是以沈兰珏那句话一出口时沈兰息先看向周寅,生怕她会因此而嫌弃他。
他目光倒是正好与她撞上,只不过她眼里不是嫌恶,而是关切。
沈兰息顿时好受许多。
她冲他露出一个短暂而带有安抚性质的笑容,很快将笑容收敛。
沈兰息因为这个笑容心跳加速,甚至生出些心虚之感。他不敢抬头去看上方坐着的大皇兄,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他与周寅之间的小动作。
他不知为何恍惚如同回到与王栩还在交好的时候,那时候他在有周寅在的场景里也是一样心虚。
时过境迁,只不过让他感到心虚的对象从王栩变成了太子沈兰珏。
沈兰珏并没发现二人间的眉来眼去,只是想着既然阿寅正好在此时来了,而三皇弟也没走,不若一起用个便饭。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实施的:“天色不早,不若一起留下用个饭。”
沈兰息未言语,等着周寅那边的反应。
倒是周寅轻轻软软地开了口,带着淡淡的不好意思:“那就麻烦您了。”
沈兰息在她之后开口,尽量保持自然:“麻烦皇兄了。”
沈兰珏笑起来,着人去传膳,一面闲聊道:“对了,周女郎,今日请你来是因为我无意间得到了豫州大儒亲笔的四书注解,我特意托人快马加鞭捎回来带给你的。”
特意。
他并没有避讳沈兰息,坦坦荡荡说出自己今日请周寅过来的缘由,一面也是有向沈兰息解释的意思,他比周寅自己还在乎她的名声。
沈兰息听得心中阵阵酸涩,像吃了没成熟的果子。
原来大皇兄是会对人上心的,过去并非不开窍。
豫州大儒他是知道的,潜心著书,终身不仕。其虽无官身,却堪称桃李满天下,弟子入仕途着无数。他学问渊博,极有见地,尤其是对四书之了解被读书人们私下称为“亚圣”。圣人是孔子,豫州大儒便是亚圣。
豫州大儒的亲笔注解,太子实在很舍得下血本,不知要花多少心血才能求来。
沈兰息如是想着,抬眼看向周寅。
她果真欢喜极了,双眼亮亮,像天上闪烁的星子:“真的吗?豫州大儒的亲笔注解?”
沈兰珏见她激动,便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她开心他便开心:“真的,我现在带你去看?”
周寅乖巧地连连点头:“好。”她嗓音软糯,像是含着蜜糖。
沈兰息只觉得他们二人之间默契无比,根本没有他插足的地方。这使他不由得想起小时候。
彼时他一直在寺庙之中清修兼静养,与父皇完全陌生。那时他稍长大了些,父皇带着崔骜到庙中来看望他。他在寺庙中长大,历经种种,总之长成了不爱言辞的性格。而崔骜又是他父皇带在身边长大的,虽不是皇子却远比皇子还要受宠。
当时他看着父皇与崔骜,就是如今他看着周寅与沈兰珏间相同的感觉。
不过不同的是他对于父爱并没有那样渴求,可他渴求周寅。
沈兰珏不知短短一霎那沈兰息心中的弯弯绕,很和气地向着他道:“三皇弟一起来吗?”他身为太子做事周全,兼顾各方感受。虽然他如今不再一再追求圆满,但沈兰息是他的皇弟,与大臣们不同,从小到大又吃了不少苦。作为长兄,他比皇上还要更加疼爱这名皇弟。
沈兰息自然答应下来:“好。”
他怕自己表现得太不合群,又扭扭捏捏地补充一句:“我也想一观豫州大儒的亲笔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