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然起来,但是这样的神态并没有维持太久。
于是我继续补充道:“他还说了不少你的坏话。”
这瞬间让坂口安吾失笑连连。
我对他们的关系其实并不是很了解。当初我知道的是,他们三个是酒吧里面的酒友。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两个人当中,其实太宰治会更偏向于织田作之助。这可能是与坂口安吾原本的立场与太宰治对立;也有可能是一开始,太宰治和织田先生先认识的;也有可能是在两人之中,织田先生已经离世了。
我并不是太宰治,我无从得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对待这两个朋友,从结果论上讲,太宰治确实是稍微偏心的。
“太宰先生原本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他的履历都是你帮忙洗的。你有和他说过吗?”
“有些原则性错误犯过之后,无论做了多少挽救和补偿,都不会让那些曾经发生的事情等于没有发生过。”坂口安吾并不想继续讨论自己的事情,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绝对不要对你的朋友犯原则性的错误。”
他这句话足够让我联想太多的事情。
……我做过的很多事情。
我下意识地认为「人的感情真的是不堪一击」。同时,我也仿佛被告知了空前绝后,无可挽救的坏消息一样,可以感觉到心口有种莫名的冰冷感,仿佛被冷风直接吹了一口气,冻得整块都僵硬起来。
我厌烦这种情绪。
我厌烦后悔的情绪。
我厌烦追悔不及的情绪。
我厌烦这种无可挽救的情绪。
仿佛我除了接受事实,我就再也不能够改变。
记得莎士比亚的《麦克白》里面有这么一句台词,「我已经两足深陷于血泊之中,要是不再涉血前进,那么回头的路也是同样使人厌倦的」。事到如今,我再回头看,也没有什么意义。
无论如何,我也只能前进,心无旁骛地前进。
下午六点去教堂,我还得去领取已经公证过的遗物。那个人并没有留下多少东西给我。也许就算留给我,我也不一定会想要。然而我还是一件件进行翻找。
我当初被送进WR里面接受训练的原因是,曾经有个占卜师说我会是父亲未来扭转命运的关键。这件事情是由他人转述给我听的,于是我理所应当地认为,我会遭遇到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父亲想要飞黄腾达,万人之上。于是,我只要脱离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我的过去就结束了。
然而,我意识到事情也许并非如此简单。
四年前我来横滨的原因是,我要找到偷取「Level5能力者基因序列数据」,并从学园都市逃离的研究员。这个研究员藏匿于港口黑手党里面。但事实上,我用书改变了现实后,发现无论有没有这个人存在,「量产型能力者计划」和「绝对能力者进化计划」都没有被影响,依旧顺利进行。
也许这是因为「书」改变世界线后,有些既定会发生的事情也会通过合理的方式发生。但也存在着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其实这个调查研究员的任务」很可能只是一个对于我的考验任务,其实还有后续。
我曾经认为我从学园都市里面离开时遇到的第一个人是陀思,只是一场意外和巧合。但这种事情发生得多了,那就是某种必然。而验证这一点的,正是「书」异能消除之后,从学园都市过来的复制人再次当回了异能特务科的搜查官。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当初我随便用的「书」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
那么,我那个父亲是在为谁在做事?
他是为了自己而已?
还是为了陀思所说的「天人五衰」?
我因为很不想接触「那个人」,所以其实也会刻意去回避,而且当时也没有想那么细。如今想起过去的事情,里面其实有很多细节没有考虑。
托管所离市郊比较远。
回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往常我已经早就在阿笠博士家里面吃完晚饭了。但现在我还在街道上走,也没有吃饭的心情。
比起夜晚安静的米花町来说,横滨街边人影并没有减少。移动在光与暗之间的影子,让我想起那些海岛边上随风飘荡着的细长而又密集,如同流苏般的野草。之前我还打听了,在东京湾那的岛最低价格是一亿日元,还坐着船过去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旁边的乐器行冒出钢琴不连贯的琴音,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那是很明显的,没有弹过琴的人对钢琴产生兴趣,随意地毫无章法地按了两三个音。
在那里,一个褚发青年低着头在玩钢琴的键。
起初他只是单手指轻轻地摁着,听到冒出声音之后,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在给其他人介绍乐器的老板,发现没有注意到他。他嘴角轻轻扬了起来,两只手拱起,学着钢琴家正在随意地连奏着琴键。估计是发现自己弹不出完整的曲,中原中也又改用单手指戳着琴键,慢悠悠地等着老板过来招呼他。
中原先生也没有坐在椅子上,边试着琴键,边回头四顾起来。
我没有意识到他会环视周围,结果猝不及防地和他对上了视线。而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