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眉盯着掌中酒盏，指甲划过釉面，发出阵发滑发腻的刺耳声响，他忽的便想起几日前、墨书远来看他时，曾与他说过的话——</p>
他说，慕诗嫣那女人联合弃妇萧氏骗了他，她早在嫁入王府之前就已是不洁之身。</p>
他说那女人拿捏着他的命门，让他被迫接受了她这个不忠不贞的荡|妇。</p>
说若非先前京中无端传起了他是“痴情种”的流言，他是决计不会允许这样的女人踏足他的南安王府的。</p>
他问他还记不记得那惨死于江南的承煦，问他记不记得三四年前为他而死、伺候了他几十载近乎与他情同兄弟的祝丰。</p>
他说到书昀的死，又谈及了未满周岁便痛失了父亲的小郡主。</p>
他讲到聿川和随聿那些，被陛下与晋王捉住并问斩了的大小官员……</p>
他说他们今日的诸般下场，全都要怪墨书锦。</p>
怪他无故搅和了他们的好事，怪他命大躲过了他的毒杀。</p>
怪他瞎猫碰上死耗子逼问出了胡云、刘温等人腹中藏着的话……</p>
他知道，他这是想勾起他心中对六殿下的恨，让他寻个机会，杀了墨书锦给承煦报仇、顺带再给他出口恶气。</p>
他心下同样清楚，这是远儿嫌他知道得太多又失了势，想要趁机除了他与侯府的意思。</p>
——他的孙子死了，他的外孙却千方百计地想要了他的老命。</p>
祝升无声咧了嘴，面上缓缓勾上道难看至极的笑，那笑容苦涩中又藏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解脱之感，他知道他倦了。</p>
他在朝中与人斗了一辈子，早就倦了。</p>
“侯爷，您的酒。”之前取酒去的老管事去而复返，他放下酒坛，而后轻轻压低了声线，“车子也备好了。”</p>
“好，本侯清楚了。”祝升点头，言讫开坛斟出了满满一杯的状元红。</p>
那药酒入喉是又辣又苦，他咂着那点泛着药气的余味，起身拉过了架子上放着的斗篷。</p>
“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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