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真的要应那匪首的约吗?”
朝华居,韵诗小心梳拢着慕诗嫣那头细软黑长的发,铜镜中的少女素面脱簪,不施粉黛的小脸,反倒比平日妆容整齐时多了两分毋需雕饰的清丽。
“去,当然去,为什么不去?”慕诗嫣看着镜子,勾唇一声冷笑,“我本就想找他算账呢,他居然有胆子自己先行找上门来,还好意思跟我要什么报酬!”
两日前她收到一道不曾落下姓名的拜帖,其内粗犷又连篇错字的字迹,几乎是一下子便让她认出了送帖之人的身份。
她当初花了那么大一笔金银,方才请动了这伙号称是“穷凶极恶”的山匪,哪成想,他们竟能连慕惜辞那死丫头的一根寒毛都没碰到!
慕诗嫣想着,禁不住扭曲了容颜。
她早在慕惜辞安然无恙的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就有心找那匪首说道一二,谁知那小贱|人回府后,匪首便仿佛直接蒸发了一般,教她寻不到半点踪迹。
她一度怀疑他是不是被护送小贱|人回京的七皇子给捉了去,为此还提心吊胆了许多个时日。
毕竟这帮以占山劫道为生的家伙,毫无道义可言,若他们真被七殿下抓走,只怕不出两番问询,便要将她供出来。
当时她还后悔过,先前雇人之时,就不该为了那点气势,那般轻易的便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好在这三个月来风平浪静,无论是七殿下还是浮岚轩,国公府内外均无一人提及慕惜辞回京遭遇了埋伏的事,她也就渐渐安下心来。
这口气松了出去,平白浪费了那么多银子却没得到成效的怨气便随之而起。
如今那股怨怼之意在她腹中憋闷了足足三个月,在她眼见着就要憋不住之时,那不见人影多时的匪首竟又突然出现。
不仅出现,还敢约她见面、向她索要报酬……
很好。
慕诗嫣微微蜷指,触到了琵琶袖内的一只冰凉的寸高瓷瓶——刚好,刚好她还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将这几人骗出来。
雇人谋害堂妹,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尤其这帮人又没什么底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把她的秘密说出去。
而这世上,只有死人是不会说漏嘴的。
那么……就请这帮无恶不作的山匪,乖乖当一把死人好了。
少女盯着铜镜痴痴一笑,越发攥紧了手中的瓷瓶。
这可是她从娘亲那讨要来的宝贝,寻常人沾上一滴,要不了多久便能毙命,她这有满满的一瓶,想来,足够送那几名山匪早登极乐了。
“可是……小姐,那人究竟是为恶多时的凶残匪徒,消失了这么久又突然出现,奴婢担心,这其中有诈。”韵诗压低了嗓音,满面忧心,“要不,您带上两个侍卫一起去吧!”
“那怎么行?”慕诗嫣瞪眼,蓦地扭过头来。
这动作令她发髻上簪着的步摇流苏,在空中抡出个小小的半圆,其下坠着的玉石坠子小锤一样砸上了韵诗的手背。
她手上尚未好全的伤口被重物抡中,立时迸发出一阵剧痛,那痛感让她禁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若待上侍卫前去,岂不是在昭告天下,本小姐与那伙山匪关系匪浅吗?”慕诗嫣怒斥,全然不曾注意到韵诗愈发苍白的面容,顾自教训着。
“再说,那伙山匪知道本小姐的身份,想来也不敢公然与我们国公府为敌,我一人去足矣,人带多了,反而累赘。”
最主要的,她是要过去杀人灭口的,若真带了侍卫或婢女前去,她还怎么灭口?
难不成,还要将府中的侍卫婢女一并杀了?
“可是……”韵诗忍痛,故作迟疑,这模样被慕诗嫣瞧去了,反激起她一身反骨。
“行了,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韵诗,你若再敢多嘴,便自行下去领罚吧!”慕诗嫣沉了脸,韵诗见状咬着嘴唇福了福身:“是,小姐。”
“好了,你去把我那件藏青色的长斗篷拿来,我去去就回,要不了多长时间。”
慕诗嫣颇不耐烦地挥了袖,韵诗闻此,低顺着眉眼替她系上了那件斗篷。
宽大的兜帽牢牢遮去了少女的容颜,慕诗嫣临走前又仔细叮嘱了韵诗二人数番,确保口供一致,方才想着国公府角落里某个不怎么走人的小门去了。
韵诗站在门口注视着慕诗嫣离去的背影,慢条斯理地轻轻揉捏着手上将将愈合了一半的伤处,黑瞳深处起了暗光。
上次那几块碎瓷险些割断了她的手筋,是以这伤才养了这么久都不见大好……加上两个月前的四十杖与刚刚玉坠子砸上去的痛楚,这件件桩桩的痛苦她可都记得清楚。
我的好小姐啊,也该让您尝尝那皮肉皆痛的滋味了。
就是不知道……那些山匪能对您做出什么。
——可千万别玩死了。
韵诗眉梢轻挑,唇角勾起道诡异又惊悚的笑,她倚着门框笑了许久,直到慕诗嫣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朝华居的尽头,她方才慢慢挪回了屋内。
日头西坠后风凉,她该给小姐准备套厚实点的新衣裳了。
慕诗嫣顺着那小门出了国公府,便一路奔向了城中一角。
那伙山匪是在京郊为祸多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