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云石屏风上映着淡淡的烛光。
细碎的脚步穿过庭阶,裙裾微微翻起,像清风吹过水面惹起的涟漪。
朱漆门槛和青石台基,都被昏暝的夜色染上了一层轻纱似的灰。
竹青色的征衣已经做好了,叠得整整齐齐放在那里。
崔瑞妃揉了揉太阳穴,因侧着头,烛光把她鬓边轻轻晃动的步摇影子映在了墙上。
倒有点儿像一个小人在那儿打秋千。
这个她最近常戴着,还是刚入宫时皇上赐的。
进来的是花影,她怀里抱着一个盒子,进来后朝崔瑞妃笑着说:“本该早回来的,谁想经过那边的时候被皇后娘娘跟前的人叫了去。”
“他们叫你做什么?”崔瑞妃闲闲地问。
“还是邓嬷嬷,她说今儿白天整理箱子,皇后娘娘看着里头有个玉雕的摩罗猴,就说送给娘娘最合适。
因此叫她们收拾了出来,恰好见我从那儿经过,就让我拿了回来。”
摩罗猴就是玉雕的小娃娃,妇人们常常供奉它以祈求生子。
“真是皇后让给的?”崔瑞妃的语气有些急切。
“奴婢怎么敢撒谎呢?”花影笑得很开心,“娘娘,依奴婢看,您的好日子该是要来了。”
崔瑞妃的脸微微有些红,她似乎想要站起来,但稍一欠身却又坐了回去,因为还有些拿不准。
“奴婢给您倒碗茶吧!”花影很理解她的心情,转身去倒了一杯茶过来。
“花影,这该不是皇后在试探我吧?”崔瑞妃看着那羊脂玉雕的小娃娃,眼神有些移不开。
“奴婢觉得不是,这些年娘娘您在皇后面前谨小慎微,从未犯过大错,都说日久见人心。这些年也够了吧?”花影说。
崔瑞妃这些年没有孩子,只是三公主寄养在她名下。
哪个后妃不想生育龙子?只是她虽有那个心,却也没有那个胆。
从她入宫起,她就知道皇后娘娘不想让她生。
毕竟她娘家有势力,如果再生出皇子来,就有可能威胁到大皇子的地位。
崔瑞妃为了自保,这些年一直没有遇喜。
她当然是忌惮皇后的,更忌惮皇后的娘家淮阳王。
崔瑞妃这么些年都与皇后相安无事,和她在宫里谨小慎微是分不开的。
灯花忽然爆了一下,崔瑞妃想得有点儿深,竟被这轻微的动静吓了一跳。
“灯花爆,喜事到。”花影高兴地说,“自来物件虽不会说话也会应景儿。”
“咱们也别高兴太早了,”最初的情绪平复下去,崔瑞妃又谨慎起来,“你当皇后真是好心可怜我吗?她不过是要借我的手除掉别人。给我这东西算是个甜头,我要是办不成,只怕也不能如愿。”
花影当然知道崔瑞妃说的别人是谁:“奴婢倒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反正就算没有皇后授意,咱们和她的仇也早结下了。
说起来她也算给娘娘带来了些好处,要不是她进宫,皇后又怎么可能放宽您?”
“这倒是的,”崔瑞妃也不能否认这一点,“岑云初的势头太猛了,前几日在皇后宫里,皇上看她的眼神足够让其他人心死八成。剩下那两成,一成是装傻,一成是做梦!”
“是呢,皇上也太专宠她了,惹得前朝和后宫都不满。”花影说,“大臣们也不是没有进谏的,但皇上却压根儿不听。”
“皇上如今像换了个人似的,”崔瑞妃摇了摇头,“原本是多么稳重啊,如今却像个毛头小子。”
皇上宠爱妃子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宠爱是宠爱,就想喜欢猫儿狗儿,喜欢花花草草,总不会因为这些失了自己。
和皇上对岑云初好得巴心巴肝,好得一意孤行。
这才是让众人看不惯的地方。
“娘娘,奴婢还真是有些怕。你说万一等她动手,咱们……”花影毫不怀疑只要岑云初跟皇上说她讨厌谁,皇上就必定要那人万劫不复。
岑云初没说,不代表她心善,也许只是时机还不成熟。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头上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所以我才说先下手为强。”崔瑞妃轻轻抚摸着摩罗猴说,“饯花会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都安排妥了,娘娘放心吧。”花影说。
“她岑云初不是自恃有才有貌?这次就先让她办事不利,让她的才情打打折扣。”崔瑞妃说。
“娘娘,只怕咱们这么做,还是不能让她失了皇上的欢心啊。”花影迟疑着说。
“欢心这东西未必是一下子失去,却可以一点点消磨。”崔瑞妃把手上的镯子褪下来,就着烛光看那晶莹的光泽,“你没听过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吗?
皇上是宠爱她,犯一次两次错也未必会责罚她。可一次两次是这样,五次八次不罚也得罚了。
若是十几次,几十次呢?花无百日红,且瞧着吧!”
“就算不能伤其根本,让她出出丑也是好的。”花影说。
“这还到罢了,你可千万要小心。把该堵死的嘴都堵死了,把该切断的线索都切断了,别让人查到咱们身上。”崔瑞妃要害岑云初,但更得防着她反咬自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