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的时间, 安乐也形成了属于自己的一套认知,其中最重要一点,就是对于自我的存在。
她认为思想是自我存在的证明。
这有点偏向于哲学和心理学,解释起来也有些麻烦, 也不容易被理解。但却是安乐证实自己‘存在’的重要元素之一。
当然, 安乐的情况和这些‘学生’区别也很大。可不管怎么说, 这些‘讲师’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是真心有这种想法,还是为了迎合市场来整理的这些理论——
他们无疑是用各种无形的锁链,锁住了一个个原本拥有各种可能的灵魂。用棍棒教导出来了一个活着的‘子宫’, 用管束制作了一个人形家务‘机器’。
她们日后………若真的能像一个机器人,一样不知道苦痛的活着, 或许还真是一件好事。
可人,又怎么做得到呢?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苦痛。不知道什么是美的, 什么是好的,什么是绝望,什么又是麻木?
不过是《活着》这本书里,以最基础的食物为要求的活着而已。
可这又不是清朝, 又不是灾荒,又不是原始森林!
安乐眨了一下酸涩的眼,脑海中浮现出口袋中的那颗糖,还有送给自己这个的小姑凉。
一个月前,对方还是一个腼腆的女孩, 会照顾安乐, 会把自己唯一的一颗糖给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安乐——可现在却只会麻木的按着‘讲席’的吩咐, 去打扫厕所,去打扫房间……还会了拿着浸过桐油的棍子抽其它的女孩,也同样学会了如何‘孝敬’父母,学会了……他们要求的三从四德。
这个世界唯一对安乐不带任何目的,释放善意的人,就这么死了。
她的身体的确还活着,可活着的,却不是当初的小姑凉了。
课讲完了,低着头,安乐沉默的开始跪着一点一点的抹着地板。比起来安乐瘦小的身影,这个有些空档的教室,看起来是那么的庞大,如同野兽的腹,吞噬着她无法逃脱。
安乐啊安乐,你为什么不逃?
安乐啊安乐,你什么时候有了同情心?
看着远处,和自己一样在一点一点抹着地的女孩,安乐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有说话,继续沉默的做着活。
这个地方,不需要听到‘学生’说与他们 们教导无关的东西……也不需要关心这种东西。
安乐沉默着,将手中的抹布泡进盆里。现在不过是初春,水还很凉,不过是清洗了几下而已,她的小手指就僵硬的动不了了。她的手上早就有了冻疮,很痒。可比自己这个懂如何干活的,那个和自己一起负责地板的,同龄的女童除了手上的冻疮,还有身上各种被鞭子抽过留下的痕迹。
打人对于那些‘讲师’‘教习’来说,和家常便饭没什么区别,哪怕是面对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不过是打扫不干净,打扫的慢了一些而已。
哪怕是安乐,也被以各种理由责罚过,就算是没错,也有三鞭杀威棒………
安乐强忍住想动手杀人的想法,她清楚,自己逃走容易,不被这些人管束也容易……可这些孩子呢?
她们怎么办?
上百个鲜活的生命,现在变成这个模样,或许还有更多……真正体会到何为‘绝望’和‘麻木’的安乐,现在非常想做点什么,做点什么能救一下这些人。
只是,看着自己的小手,安乐口腔中泛着苦意。
她太小了。
如果给她十年,让她大一些,哪怕没有成年,她都不会像现在这么无力……可十年之后,这些女孩们,大一些的早就要被磋磨的不成样子,而小的………她们的思想,也怕是再也改不过来了。
我能怎么办?
被母亲带走的安乐,坐在电瓶车后握住那颗糖果,持续沉默的思考着。
人………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接受‘古文化教育’两个月的安乐,越来越和这些‘学生’相像——毕竟被打的疼了,也总要学乖几分,一个毫无反抗力的孩子,能做什么?所以,安乐越来越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她这回的皮相,倒算得上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巅峰。你要说是全球最美,倾国倾城就扯淡了,可穿上衬人的衣服,也能算得上是一个可爱的瓷娃娃。
就是这瓷娃娃的眼里,一点人气都没有而已。
而这样的女童,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尤其是在游乐场——
为了奖励安乐的‘学习’足够‘优秀’,安乐的母魏馨琦,带着安乐来游乐场游玩。
魏馨琦牵着安乐的小手,还给 给她买了一个甜筒——安乐没有拒绝的能力,她只能一口一口的吃掉。雪糕从嘴巴凉到整个身体——现在还不是夏天,更何况对于一个孩子,棉花糖都比雪糕好的多。不说是否真正负责,这个‘母亲’哪怕是问一句,都不会让孩子吃这个。
只是……若真在乎安乐,魏馨琦又怎么会送安乐去学‘古文化’呢?
只要是一个正常的母亲,都不会这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