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正强背着那套从部队带回来的旧铺盖,来到县城的宿舍。
一同带来的还有几件旧衣服,以及一些私人物品。
今天从家里出来,母亲和后父明知道他要去县城,却没有送他的意思,更不会关心他需要带什么?
至于异父的弟弟和妹妹,更是连眼神都懒得扫过来,把他当隐形人。
也对,在他们眼里,自己就是个赚钱的工具,根本没必要付出什么?
离开村子时,他就非常清楚,那个家已经跟他无关。
他们接下来过得幸福也好,伤心也罢,都是他们一家人的事,他这个外人,已经没有资格说什么了。
这间十几个平方的宿舍,才是他未来真正的家。
一米二的木床已经有些破旧了,等铺上席子和垫被,应该能遮住,问题不大。
许正强什么样的苦没吃过,不会在意这些小问题。
那张写字台,表面掉了不少漆,看起来坑坑洼洼的,就有些丑陋。
他想着到时垫几张报纸,用来放些生活用品,还是很实用的。
让他比较头疼的是,这边的宿舍全部是平房,而且年代比较久远,屋顶有些漏水,加上长期关着门没有人住,屋里犯潮,墙壁上长了很多霉斑,气味不好闻,看着也有些恶心。
许正强打开那扇朝南的窗户,给屋里透透气。
想住得舒服一点,必须先借梯子把屋顶漏水的地方补好,再把墙上的霉斑铲掉,重新刷一遍石灰。
做这些都要花钱,他现在哪里拿得出,只能作罢。
找了张旧报纸,垫在屋里唯一的一张木凳上,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还是等发了第一个月工资,再做决定吧!
去外面打了一盆清水,开始擦拭木床和写字台。
等差不多干了,再把行李拿出来,分类放好。
还缺了不少必须品,他打算去一趟供销社,买齐后才算正式安顿下来。
对于小车班的工作,他反而觉得简单。
在部队时他就学了驾驶,做为一名有两年驾龄的老司机,开小车接送领导,实在太轻松了。
从供销社回来,屋里的气味熏得他受不了,于是锁了门,决定去找老朋友冯智信。
冯叔叔以前是公安局的警察,因公殉职后,只剩下他们母子两人。
县城就这么大点地方,他走路过去,也要不了二十分钟。
“你不是有对象了吗?”冯智信因为腿脚不变,一年到头都在家里,见最好的朋友上门,非常开心。“宿舍怎么布置,不是应该跟她商量再决定?”
一个男人既然在考虑终身大事了,那边宿舍以后就是他们两人的家,这种大事,肯定得征求另一半的意见。
在他看来,老友这个烦恼,根本不算事。
当初他和许正强,以及另外一个朋友石浩成一起参军,原以为退伍后,还能在县城一起工作。
没料到一次执行任务,出了意外,两条腿的筋脉受了伤,连走路也成了梦想。
于是提前一年退伍,一直在家里养伤。
如果换成其它人,碰到这样的惨事,或许早就颓废了。
冯智信并没有怨天怨地,这归功于父母良好的教育,让他养成了坚毅的性格。
即使天天在家闲着,也会读书看报充实自己。
“是我犯混了。”许正强没想到他给了这样一个答案,哭笑不得。“确实应该听听她的意见。”
不能怪冯智信这样想,换成自己,说不定也会给出同样的建议。
自己会犯这样的错,是因为一时没反应过来,忘了跟周桃还
有这样的关系。
想到周桃,许正强觉得确实应该听听她的意见。
比起其它人,她更有主见,或许有别的想法。
那就等她过来后,再处理这件事。
说完这件事,他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又帮冯智信的杯子加满。
“对了,你的腿最近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许正强关心地问。“虽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是都过去一年多了,没理由还不能走路。”
在他看来,腿上的筋脉受伤后,可能会影响走路的速度,但是正常站起来应该没问题。
“你以为我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冯智信笑得有点苦涩。“医生说了,我这辈子要在轮椅上度过了,除非奇迹发生——”
所谓奇迹,是指碰到外伤圣手,帮忙调养,才有可能慢慢恢复部分功能。
冯智信自认东海县只是个小地方,没机会碰到这样的神医,所以已经死了心。
“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你也不能放弃。”许正强没想到他的腿伤得这么严重,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却不敢表现出来,“我们还年轻,以后好好工作,多存些钱,到时去京城找专
家看一看——”
既然这边的医生治不好,那就去京城试一试。
反正这辈子他也没打算结婚,如果好友看病的钱不够,他也能支持一些。
“嗯。”冯智信同样不愿意好友难过,所以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你上班的事,石浩成也知道了,估计今天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