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早册封皇后, 对一个皇朝来说是合情合理、很该进行的。
但对本朝而言却有些特殊,一则是先皇后才去不到半年, 二来……毕竟现在的这位贵妃娘娘,对众朝臣而言,可不算是一位最佳人选。
虽说贵妃是太子的生母,但……太子一则年幼,二来,朝中许多门楣显赫的贵戚朝臣, 哪一家的女子出身都比林贵妃要高贵, 如今又有几位贵主入选后宫, 其中自然不乏巴望后位者。
所以大家对这个话题, 同样都是心照不宣地不肯提起。
事实上,假如西闲在朝中有背景, 那早就会有人迫不及待地上书了。
只是想不到,第一个出声提议的,会是威勇侯。
威勇侯虽不掌握实权,但却是世袭的爵位,论家中的功绩可追溯到开国, 可算得上是老资历的簪缨世家, 同一干朝中老臣的关系向来也甚好。
他突然在早朝提议如此, 把众人都惊呆了。一则是因为措手不及,二来都碍于威勇侯的情面, 所以一时之间竟没有人提出异议。
但是没有人知道, 就算上了这份折子的威勇侯, 也吃不准皇帝会是如何反应。
朝堂上出现了空前的令人尴尬而微妙的沉默。
沉默中,威勇侯的额头已经出现了细密的汗珠,他向来很少做这种冒头的事,这短暂的寂静让他六神无主,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甚至暗暗地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
最终打破沉默的是赵宗冕的笑声,皇帝笑道:“难得、难得啊,老侯爷竟然还想着贵妃。”他连连点头,把手中的折子合了起来,“说起来贵妃自打跟了朕,好像没享过什么福,苦倒吃了不少,还有好几次性命攸关,当然,黑锅也背过……”
朝臣们听到最后一句,面面相觑,知道皇帝又在指桑骂槐。
赵宗冕道:“朕也甚是心疼,很想补偿她,尤其是近来她又怀着身孕,身子很不适,但却还强撑着处理六宫的事,先是孝怀皇后,又是选妃……她都料理的井井有条,明明是弱质女流,这处事的谨慎明白,恭谨兢业,竟不比在座的各位大人们差呢。”
威勇侯总算反应过来:“是,臣也是察觉了贵妃娘娘如此体沐贤仁,很是感怀呀,娘娘虽是妃位,但所作所为,娴雅大度,早就堪比皇后风采了。”
众朝臣看看赵宗冕,又看向威勇侯,如果不是深知威勇侯素来的为人,只怕要疑心皇帝是在跟他串通起来,一唱一和了。
赵宗冕点头叹道:“何尝不是呢?老侯爷你如此明白,朕心里甚是安慰,可见这满朝还是有明眼人的。”
威勇侯也露出笑容:“臣不敢当,只是说明实情罢了。”
赵宗冕道:“怪不得冯贵人常常说老侯爷最通情达理……”
满朝文武都是一愣,威勇侯也怔住了,冯潋楚几时成了贵人?
赵宗冕身边的首领太监笑着提醒道:“皇上,这册封冯贵人的诏诰如今还在勤政殿没宣呢,您怎么就先说出来了呢?”
赵宗冕哈哈笑了起来:“朕一时欣慰,竟忘了这件事了。好吧,就当是先让威勇侯高兴高兴。”
威勇侯这才明白,忙跪地下去,伏身道:“臣、臣代小女……全家叩谢皇上天恩。”
赵宗冕道:“不必如此,谁好谁歹,朕心里是知道的。”
目光扫过在场众臣,群臣心中滋味莫名,无有敢出声者。赵宗冕又笑道:“只是这册封皇后么……不着急,容朕再想一想,这份折子朕就先收下了。”
退朝之后,首领太监命两名翰林学士拟封诰冯潋楚的册文。
赵宗冕回到勤政殿,顾恒道:“不知道威勇侯此举,会不会点醒那些装睡的朝臣。不过威勇侯如此,只怕将来的日子不大好过,会不会给人仇视。”
赵宗冕冷笑道:“不好过的是别人。”又笑道:“只是没料到,这个老古董居然能如此通情达意,朕还以为范尚书会先出声呢,哼……没想到他跟朕装聋作哑。”
“经过今日,范尚书未必还能坐得住。”
顾恒突然想到那天陆尔思跟冯潋楚之间的密语,这会儿终于明白了。
入内落座,赵宗冕又道:“先前贵妃跟朕提过的,东宫御用之物流落江南富豪之手的事,查的不知道怎么样了,你有没有去督促镇抚司?”
顾恒道:“因为这件事还牵扯到南边,他们要派人前往密查,所以大概还要再耽搁几天。”
赵宗冕道:“嗯,有消息就即刻来报。”
说了这句,低头又把威勇侯的奏折看了一遍,笑道:“这写的还挺好。有几分恳切的意思,并不只是虚应故事。”
顾恒笑了笑,赵宗冕把折子给旁边的太监:“拿去送到甘露宫,给贵妃娘娘过目。”
吩咐了这句,又对顾恒道:“她见了一定喜欢。你说呢?”
顾恒还没答话,赵宗冕又忙道:“等会儿,这会儿贵妃未必会起身,别先巴巴的去惊动,打听着她起了再送去。”
太监领命而退。
顾恒想了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其实皇上想册封贵妃,不过是一纸诏书的事,这次为什么如此谨慎。”
赵宗冕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