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奔赴战场一抒豪情。
不过……
他搭下眼帘,目光下移,不等读完,门口便传来一道轻快的脚步声——
“子沐好医术!”
气血方刚的年轻人果然底子够好,短短三日就恢复得中气十足,腰间的剑哐当作响,他的笑音越发逼近。
门风一掀,拂来盛夏栀子花残留的一点清芬。
曹植微一颔首算是打了招呼,见他正垂眸极认真看着自己的诗作,更生惺惺相惜之意,快步走上前去。
李隐舟起身和他见礼,被按住肩膀重新落座。
曹植垂首看了一眼,发现其停顿之处恰是自己近年来最满意的《白马篇》,不由深叹晚于相逢。而酒楼偶遇,他半信半疑地服下药,竟真的逢凶化吉,更见缘分使然。
于是含笑:“去年所著,今日看来也唯有一点志气还算可取了,见笑了。”
到底是未经人生历练、世道磋磨的少年人,笑起来的意气都比旁人风发许多。李隐舟听出这话里隐隐的得意,抬眸很给面子地问道:“不知子建今年有无更好的文章。”
曹植俯首抽出一侧新编钉好的竹简。
径直翻到最后一页。
李隐舟垂了眼睫看一眼——
“……近者奉辞伐罪,旌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1】
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曹操对江东孙氏所下的战书!
这一年,曹操在朝废除三公做了丞相独揽大权,对野则新得了刘琮乖觉奉上的荆州。一方面,汉室对其牵制日渐无力,而另一面,因有了荆州训练有素的水军,江东以长江为天险的地利也被扭转。
局面天翻地覆。
如今是曹营稳操胜券。
这一纸劝降的战书,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字字句句都透着志在必得的野心与登临天顶的傲慢。
李隐舟一字一字读完,心头的血慢慢凉下,随着一声一声入耳绵长的蝉鸣不觉焦躁地叩动指节。
八十万水军当然是夸张声势的说辞,但折算下来二十万是绰绰有余,江东合计多少兵力?十万。孙权敢以其中几成拼命?恐怕不足一半。
这场对峙,势力竟如此悬殊,丝毫不啻于八年前曹操对袁绍的劣势,甚至更糟糕。
即便知道历史的进程,面对一个如此自信、胜券在握的曹氏少主,也难免为远方旧友捏了一把汗。
……
百转千回的念头在心间兜过,只眨眼便恢复了冷静,而今他身在曹营,保下张机是首要目的,其余唯有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敛眉淡淡地笑:“子建文采斐然,心气更非凡,这样重要的檄文曹公交给了你,想必子建也要参与南征吧?”
曹植眼角扬起:“自然。大丈夫志在四方,国家危难更当挺身而出。”
你父亲就是危难的源头之一。
李隐舟在心间默默吐槽。
两人闲谈片刻,越发融洽,曹植才亮出来意。
“不瞒子沐,丞相近日头风越发厉害,请了无数名医都无计可施。于私,他是我的父亲,我自然希望他能康健万安。于公,他也是大汉朝的股肱之臣、国之栋梁。如今四方硝烟,虎狼竞起,正需你我青春之辈捐躯赴难。君既然身负奇才,何不施展一二,也算不负平生所学?又何必效那华佗老儿一味趋利避害,逃祸偏安!”
少年历历数来,言辞越发激昂,恨不能用一腔热血感化眼前波澜不惊的年轻医生。
也难怪华佗见了这家人就兔子似的到处逃窜。
救人还得把自己的名声与性命搭上,不救就是害国殃民,简直是道德绑架。
曹植这话论长论,说来不过是希望李隐舟可以去治曹操的病。唯一的差别是曹植是文明的读书人,绝不至于拿刀逼他出手。
且周隐这个身份没有江东背景,办事方便许多。
和煦的夏风顺着窗栏浮动片刻,筛着树丛摇了满室细碎的光点。李隐舟眯了眯眼,没有立即答应。
反而问:“某的手艺不过尔尔,只不过沾了张机先生的光。子建为何舍本逐末,不求张机先生,反找某这个半路出家的外行人?”
曹植究竟是没修炼出城府的少年人。
当即托出实话:“丞相的确请过张机先生,可他却一口咬定其无药可救,甚至连华佗所谓针石放血的法子都不赞同,说,唯有破骨开颅也许还有一二转机。”
李隐舟心下咯噔一声,没想到传闻中要做开颅的华佗只是提出了放血疗法,而自家师傅居然胆大到要在曹丞相头顶动土。
那可是曹操,不是什么小兔子,小老鼠!
许是他惊愕的神色不加掩饰,曹植亦感慨道:“这种疯话父亲当然听不得了,索性也一起丢进大牢了。”
这话轻描淡写的,仿佛只是说今中午杀了只鸡。
再怎么是墨客的风骨,这人也是曹操的血脉。
李隐舟适当地松了口风:“可某若力不从心……”
曹植立刻许诺:“丞相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你是我宇篁馆出来的人,我自然保你全须全尾。”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诿就太矫情了,李隐舟揣度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