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天涩雨,树林黝黑。
时雨解决完那些人后,一把将戚映竹横抱起。她在他怀中已经虚弱至极,手捂住前襟,面色惨然至极。时雨看得骇然,她却抓着他的领口,努力说话:“姆妈……时雨,救姆妈……”
时雨:“我先带你找医工。”
戚映竹急得连连摇头,她眼前模糊看不清,四周浓郁的血腥味催着心神。凄冷的寒夜深林,她只能依靠时雨。她至今弄不清楚为什么那些人要抓自己,但是她记得姆妈与自己一般无辜。
戚映竹喘着气,拼力睁开眼:“救姆妈!”
时雨被她那白纸一般的面色和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吓到,她奄奄一息地卧于他心口,他怀里明明抱着她,他却觉得自己是抱着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脆弱蝴蝶。
在认识戚映竹后,时雨才知道原来有人的生命这般弱。
惶然的少年被她吓到,他不敢在这时违抗她,知道自己每多耽误一会儿,她的性命就在自己怀中多流失一分。时雨紧紧地将她藏在怀中,他说不出具体的缘由,但他知道自己不想在这一晚失去她。
时雨颤声:“我救、我救!央央,你坚持一下……我带你一起救姆妈,你别闭眼啊。”
闭上眼,就像他杀过的每一个人那样,再也不会睁开眼跟他说话跟他玩了。
年少的时雨抱着戚映竹,纵身跃起,带着她在深林间穿梭,向着那批抓走姆妈的人方向追去。他争时夺刻,一边追人,一边用胸口的内力熨帖着戚映竹,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他只会用这种方式,希望能让她好受一些。
时雨爆发出了他从未表现过的强大武力。“秦月夜”的楼主说过这个少年是个武疯子,极好的杀人工具,但是在被时雨追上之前,那些杀手都未曾想过,怀中尚且带着一个人的时雨,都能稳稳将他们拦住。
他们试图用成姆妈和戚映竹威胁时雨,然而时雨轻而易举地杀掉他们,从他们怀中救人。
时雨大开杀戒,如狱间修罗一般一步步踩着尸体们凝成的血泊,电光将他面容也照得冷酷肃杀。瘫坐在血泊中的成姆妈瑟瑟发抖,害怕这个少年会杀自己,但是时雨道:“央央是不是快死了?怎么办?”
成姆妈这才努力定神,看向那个打斗前、被少年放在树下靠着的虚弱女郎。她一眼认出戚映竹,生出了勇气扑过去:“女郎?女郎!”
天未亮的时候,成姆妈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时雨怀里抱着戚映竹,手将成姆妈拽住,用轻功托着这个自己一贯讨厌的老婆子一道下山。
怀里的戚映竹已经没有了声息,只有微弱的心跳还显示着她活着。时雨一夜之间这般巨大地消耗内力,等他听从姆妈的指路,一脚踹开一医馆,将医工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医工看到这个面色苍白、趔趄一步差点摔倒的黑衣少年。
少年靴下踩血,睫毛滴水,他将怀中的戚映竹交给医工:“你看看她。”
小镇上的医馆本就不多,成姆妈平时给戚映竹抓药,就是在这家医馆。医工虽被时雨吓到,但见到他小心翼翼抱着的女孩儿时,瞬间冷静下来:“怎么回事,快将她放平,我看看。”
医工责怪他们:“这位女郎心脾脆弱,你们这是带着她做什么了?”
医工叫醒自己的妻子和徒儿们,一道紧急诊治戚映竹。时雨缓缓地后退,靠在墙上,他的手臂僵硬,因肌肉痉挛而微微发抖。时雨盯着那些人救治戚映竹,成姆妈与他一道紧张。
时雨垂下眼,想到自己这边的事还未解决完。他转身要离开医馆,手被成姆妈抓住。
时雨扭过脸,成姆妈看到他睫毛上的一点儿血水痕迹还未被雨水冲刷干净。这个少年面容无害,但成姆妈清清楚楚记得他是怎么开杀戒的。
成姆妈忍着心里的恐惧,和时雨抖着声音说话:“小郎君,你这便走了?”
她半个多月前在山间和女郎躲雨时,见过这少年。那时她颇为嫌恶地称呼人为“那小子”,而今,她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小郎君”。
时雨奇怪问:“我不走么?”
他说道:“一般发生这种事,你们都希望永远不用再见到我的。”
他说得这般天真、理所当然,眼神中也干干净净没有失落沮丧,好似他对此全然不在意、无所谓。但是成姆妈怔了一下,对时雨的惧怕消退了些。成姆妈低声:“小郎君,这些日子,是不是你一直偷偷来找我们家女郎玩儿的?”
时雨抿唇:“央央不让我说。”
成姆妈:“……”
成姆妈心里更多了几分求助成功的把握,她飞快地看一眼时雨,说服自己“这人就算是恶徒应该也和自家女郎是朋友”。成姆妈忍着局促和难堪,小声说:“那个,既然你和我们女郎认识,今夜之事又是因你而起……老婆子不是怪你的意思,老婆子是说……因为我和女郎离家太久了,主家没有给我们太多钱……今日女郎这病发得突然,我们钱财有些……”
时雨:“啊。”
他问:“你们要多少银两啊?”
成姆妈羞得难堪,支吾半天说不出来。时雨盯着她看了半天,他看不明白成姆妈的窘迫。成姆妈只好低声试探着报了一个不太多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