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遥这几日在心中纠结了数番,想要动用自己的那些私房钱, 把府内被风吹坏的地方修补一番。
此番, 她与孙权的新婚之礼定是不能奢靡,应有的缛节虽一样不能少, 但一切皆需要从简。
新庭院肯定是打水漂了, 步遥前世加这一世,都是第一次结婚, 总归也不能在个漏雨的破屋子里度过新婚之夜。
在她与孙权的成婚之日, 与他亲近的江东重臣也要来府贺喜, 府内的残破之处皆是门庭要面,还都不是那些隐晦之处。
如此,被那些重臣看见, 会失了体面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她现下的身份已然是将军府内的主母。
虽还未正式行大婚之礼, 但此事已是板上钉钉, 府内诸人早已改口,多数下人都尊她为主母, 少部分的人也会唤她夫人。
她是正儿八经的正妻。
身为正妻,还是江东主母, 讨虏将军府内的一切事宜就需要她来上下打点。
所以在被抓回来这几月中, 步遥虽怀着身子, 但已经开始尝试管着府中内事了。
现下孙权还无旁的妾室,她不用与旁的女人相处,所以目前这些内事, 对她而言,难度并不大。
步遥只从孙伏那处寻了账簿,略略的翻了翻。
孙伏是府内老人,断不会中饱私囊,已经将府内的开支一再缩减。
孙权身为乱世诸侯,军需永远都要放在首位,一切还是要以柴桑那头的兵士为主,所以那边的开支无论如何都减不了。
狗男人也不是完全没有钱,只是需要用钱的地方着实过多。
自他掌权后,征抚山越族人一事,就一直困扰着他。
那些山越人有南方越人的后裔,还有为避黄巾之乱,从北方逃到江东的汉人,还有反对孙氏统治的豪强大族。
他们占据着各地深山,实则都是一些零散的土匪集团,因着各匪部之间皆有互通,均被统称为山越族人。
江东各地的百姓都广受这些山越人的纷扰,孙权每年都要派大将和精兵去剿那些山匪。
但那些山匪却各个骁勇善战,虽然孙军有过得胜记录,但也只是收缴了一些军民而已。而且山越族人的人口众多,所以这几年一直都未将其全部安剿。
每年,山越一事的开销是固定的,孙权在明年年初,还要征募新兵。
哪处都要掏银子,她和孙权结这个婚,还真不是时候。
步遥看着忙于修缮寝殿的众工匠,想了又想。
私房钱是她的底线,为防被渣,绝不能现在就拿出来,让狗男人知道。
这几日,秋雨暂歇。
步遥于每日得空,都会在紫荆的小心搀扶下,在府中走动半个时辰。
每当路过那些破败之处时,看着那屋檐缺砖少瓦,又瞧见亭廊上朱红色的漆,变得黯淡……
步遥心中颇不是滋味。
她凑近廊柱一瞧,发现其上竟皲裂了一隅。
步遥用手摸了摸那裂缝,终是再也忍不住。
既已转正,那这将军府就是她的家了,谁能忍受自己的家变成了这幅模样?
步遥轻握了握拳,复又放下,只觉得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过,她仍是下定了决心。
她的钱,一分也不会拿出来,一定要把它给藏得严严实实的。
日暮风清,芸草未颓,散着幽香。
步遥无奈之际,便命紫荆去撷了些芸草,好夹放到受潮的竹简中。
孙权在府中的藏书之处,也未幸免于难,许多竹简都泛了潮,散着难闻的湿腐之气。
有些竹简还被虫子给咬了,趁着这几日天色稍晴,步遥便命下人赶忙将那些书卷拿出来晾晒。
卷帙浩繁,着实是个不小的工程。
步遥抬首,望了望天际的鳞云,忙对紫荆道:“我瞧着明日许是还要下雨,别忘了让他们把那些书卷都收起来。”
紫荆道了声诺后,看着步遥有些憔悴的面色,不禁劝道:“夫人,您还怀着身子,就不要思虑过甚了。”
步遥颔首。
心中却觉,身为主母后,便不能再像做妾一般。
做正妻,不比做妾轻松。
妾只需貌美如花,讨好夫主即可。
而妻则不同,正妻需要承担的是责任,她身上承载的东西也变得更多。
二人正欲回殿,却见一面善的婢子快步走来,施礼后道:“可寻到夫人了,主公见不到您,正有些着急呢。”
孙权近来回府的时辰都较晚,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夜色初漏,炉烟浥浥。
步遥回至殿中后,孙权正端坐在书案前,举着一竹简,神色晦暗不明。
自几月前楚氏来过后,孙权就对此女的身份颇感好奇,便暗自派人去查了查楚氏的底细。
一个女人能在这种世道有这番能耐,说她背后没有靠山,鬼都不信。
但整个江东内,除了他孙权,还能有谁,有这滔天的本事?
结果查了数月,不仅连楚氏有多少置业都未能查清,每每就要寻出她身后那层不为人知的关系网时,也总会被无故扰乱。
他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