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坐在信王府书房的顾大学士,将面前的一大叠写满字的纸重新折好,塞回了信封里,接着抬起头朝郑瑛点了点头:“老臣知道了。臣亲自主持此事。”
“明日本王会让谢相上疏推举大人,”郑瑛说道:“您管着敕属堂,由您主持,再由御史大夫亲自领人清算户部账目也算是合情合理。”
“可以,”顾大学士答道:“御史大夫为人耿直,绝不会徇私枉法。”
“顾主事原本就管着度支这一块,原本让他参与清算审核最是便宜,”郑瑛叹了口气:“只是身为户部官员,他需得回避。”
“王爷放心,”顾大学士立刻微笑起来:“犬子已经在家写了一份陈情书,我们从哪个方向查最容易入手,哪里最可能是何文茂做手脚之处,他凭记忆已经全部列出来了,明日老臣会将他的陈情书交给御史大夫。”
“如此最好。”郑瑛将手里的两份文书放在一旁,抬起头看着顾大学士:“还有另一件事,父皇现在就要将何家和赵家的家眷流放至北境朔州,修城墙。”
“案子还未审结,皇上竟如此着急。”做事一向讲程序规矩的顾大学士略微蹙起眉,但也没表示反对,这实在是因为何文茂罪无可赦,等不等到结案其实没太大意义。
“这一次父皇是真的愤怒至极。”郑瑛轻轻叹了口气:“穆家两位公子一死一伤,这都是大周未来的忠臣良将。”
“唉!”顾大学士点点头,他是天子近臣,自然算是了解皇上,因此也能理解皇上此时的愤怒:“的确,皇上的个性沉稳严谨,并非暴虐之人,这一次是真的……”
“顾大人,”郑瑛又开口问道:“户部尚书何文茂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翻身,户部那些帮助何文茂掩盖亏空的官员也已然都被免官待审,这继任人选,大人心中可有计较?”
户部抓了一大批的官员,补缺是朝中各派系扩大势力的好机会,因此竞争必然激烈。
顾正则选择了信王,他的政治利益自然是与信王一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与现在的谢相一致。他是个中庸平和的个性,轻易是不肯得罪人的,郑瑛问他这样的问题,他当然不好随意开口回答。他因此沉吟了片刻之后才说道:“合适的人选,倒是有几个,不过也还需得问问谢相的意思。”
“您与谢相商议一下,”郑瑛点点头:“尽快商议出一个结果,拟报名单上来,此次绝不能让李相有机会插手户部。”
“老臣明白。”顾大学士先是点点头,接着又看了郑瑛一眼,眼神略有些犹豫,似乎有话想说。
郑瑛看到了顾大学士的眼神,立刻朝他微微颔首:“大人似乎有话想说,不妨直言。”
“王爷,”顾大学士听到郑瑛这样说,干脆就直来直去地将心中困惑问出了口:“赵知良之前的供状,也牵涉到了九年前的案子,李相虽未直接牵涉,但至少知情,依老臣所见,以此为由,让御史参他一本也无不可。王爷可是担心这一口不咬死,会引来仪王一脉疯狂反扑?”
“仪王眼下最大的仪仗就是李相,”郑瑛点点头:“若不能确保一击致命,本王以为,还是不要冒险。”
“那……”顾大学士继续问道:“为何不现在就向魏家下手?孙尚书之前拿出来魏国舅家里逃税的证据,足够让皇后母族无法翻身。将近二十年,魏家逃避的税银何止百万。老臣以为,可以先向魏家下手,牵制仪王和魏皇后,然后再让御史参奏李相,让他们腹背受敌。”
“魏家的证据,兴许还能有更大的用途。”郑瑛答道:“不过大人的提议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哪日与谢相商议一下,再做定断。原本依照本王的想法,何文茂一案审结之后,先顺藤摸瓜把林相余脉清剿了。林相告老之后,林家在朝中看起来似乎后继无人,渐渐弱势,但林相在朝经营多年,党羽门生众多,联合起来,也是不容小觑。这一派若是投了仪王,对我们来说也是个隐患。”
“王爷思虑周全。”顾大学士点点头:“先清缴林系官员,的确也是个不错的办法。何文茂一案,原本就有林家人牵涉其中。”
“孙尚书拿出来的,关于林相在宋城附近违规买卖田土的证据大人可曾看过?”郑瑛突然开口问道。
“老臣知道王爷想问什么。”顾大学士胡子一翘,朝郑瑛露出微笑:“臣的三子当年在宋城下辖的宁陵县任县令,小小一个知县,林相怎会将他放在眼里。因此林五爷初到宋城,与之合作的,其实是宋城府尹,老臣的儿子身为县令,听上峰命令行事,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清清楚楚,也从未从林家之处谋得任何好处。”
郑瑛也跟着顾大学士笑了。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这句“从未从林家之处谋得好处”,郑瑛当然不会信,顾三爷是怎么从宁陵调回京城,成了户部主事的?此事明白人心理都有数。然而这句话顾正则说得底气还挺足,证明他们顾家没有任何把柄在林家手里。
“如此,本王就放心了。”郑瑛点点头:“铁证如山,林家翻不出浪来。”
“此事最好交由谢相去查,”顾正则又笑呵呵的多补了一句:“老臣的儿子毕竟牵涉其中,还是早些避个嫌。”
“老大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