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诚期和陈全礼两个人狂奔着去宫门口传旨。宫外群臣听到旨意之后都很吃惊,皇上勤政,很少缺席朝会。上一次皇上宣布免朝一日,还是为了哀悼穆忠敏公。
今日恰逢初五,是大朝会的日子,文武百官都已经等在宫门口了,皇上居然为了见安国公夫人,取消了朝会。
不得不说,还是人家安国公府面子大,皇上连续两次不上朝,都是为了他们家里。
不上朝就不上朝吧,反正差事还得照样办。许多官员将提前准备好的奏疏塞回兜里,转身打算离开,回衙门去办公。而被皇上留下的几位则聚在一处,一边低声讨论穆家五公子和六公子的下落,一边往值房走去。
郑瑾和郑瑛并肩走在几位大人的前面,他们没有开口参与讨论,而是竖着耳朵安静地听着。
而走在最后的户部尚书何文茂也没有开口。他看似低头认真走路的模样,但实际上,正警惕地偷听不远处兵部孙尚书和镇国将军的对话。
“将军瞧见安国公夫人手中的血书了吗?”孙尚书低声问道:“以下官浅见,咱们还是应当谨慎些为好。”
“若不是戎狄人,那的确还是应该先谏言皇上先彻查。”镇国将军答道。
“可是……”孙尚书困惑地皱起眉:“之前赵侍郎的话,却也有几分道理。整个大周,哪里有敢挑衅金翎卫的盗匪强梁呢?”
“血书上写着圈套二字,”镇国将军瓮声瓮气地答道:“若是圈套,这是冲谁?莫不是冲我们金翎卫?!要下套给我?若是如此,倒是能说得通。”
“将军还是莫要妄下结论。”孙尚书摇摇头:“还是须得奏请皇上查个水落石出。”
镇国将军冷哼一声,脸色有些难看的样子:“这哪里是妄下结论。你想,押运军资的是我金翎卫,不是冲我又是冲谁?难不成还是冲穆家?若是冲穆家,也不至于找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下手啊!穆家公子随我金翎卫的军队离京的,路上出了事,军资还下落不明了,我看我这次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眼下也没别的想头,皇上能让我卸甲告老,留我一条命,就算烧高香了。”
孙尚书叹了口气没说话。出了这样的事,镇国将军和他这个兵部尚书,不受牵连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和镇国将军的想法其实差不多,能全须全尾的回家,哪怕是罢官,都算是烧高香了啊!
跟在最后的户部尚书何文茂眉头微动,他没说话,而是在心里仔仔细细地又想了一遍,是不是还有疏漏。
雇人不是他出面,联络掮客也是通过安全渠道,拉皮条的掮客已经被做掉了,雇来的那些江湖人虽然杀了不该杀的人,但事情还是给他办妥了的,军械和五百车“粮食”都已经销毁沉江,应当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就算有,应当也查不到他头上!就连那些做事的江湖人,都不知道其实是他这个户部尚书花钱雇他们抢物资。
到时抵死不认就完了。
“何大人?何大人?”走在何文茂身边的刑部尚书一脸纳闷地推了推何文茂:“您这是怎么了,想什么这样入神?”
“抱歉抱歉。”何文茂立刻抬起头,摆出一张忧国忘家的操心脸:“下官是在担心那五百车粮草。大人您是知道的,夏收新粮还未入库,北境这次调粮,已经掏空了我户部的家底,若是真的被抢掠找不回来了……我这……唉!对了,您刚刚跟我说什么来着?”
刑部尚书一脸理解地朝何文茂摆摆手:“也没什么,不过是问问何大人对此事的看法而已。何大人,您还是放宽心,事情已经出了,也只能尽力亡羊补牢。好在眼下离夏收也就一个多月,撑过去就好了。”
“可是粮草丢了,但北境还得赈灾。”何文茂长叹一声,唱作俱佳的演道:“北境一直不下雨,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总不能让老百姓饿死吧?!穆经略使手中的军粮都用来赈灾也撑不了许久。但我上哪去调那么多粮入北境啊……”
“实在不行,”刑部尚书想了想之后答道:“奏请圣上下诏调地方府库吧!”
“但那可真是把咱们大周的家底都掏干净了。”何文茂愁容满面地摇摇头:“总得给各地州府留条后路吧?旁的不说,就说江南几个州府。大人想想,他们哪敢将家底掏干净啊,谁晓得今年夏汛境况如何。皇上就算是下了诏,我想那些府尹也会联合上疏据理力争的。也能理解,换做是咱们,也不可能痛痛快快将手里的存粮交出来。”
“可也是。”刑部尚书感慨地点点头:“自己地盘上的老百姓也得吃饭。”
刑部尚书和何文茂聊得热闹,转眼间就到了值房。进门之前,李相突然转头看了何文茂一眼,眼神微妙。谢相看见了李相的眼神,但他垂下眼皮,只装作看不见的模样,但袍袖下的手指微微一动。
刑部尚书状似不经意地抬眼,扫了一眼谢相的袍袖,接着一转身,陪着何文茂坐到了靠门的位置上,两人继续低着头叽叽咕咕的聊着天灾和局势的话题。
按道理来说,押送军械军粮的金翎卫遇袭,这算出了大案。刑部尚书、大理寺还有御史台眼下应当最关心案子本事才是。因为最终查案也落不到旁人头上,终归还是这三家主持彻查、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