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山路上,雨水将一切痕迹冲刷殆尽。远远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在空寂的山谷中形成战鼓一般震耳欲聋的回响,只是躺在地上的这些战士们,再也听不到了。
安国公府的两位武师父星夜兼程,带着恒安大营的将士们来迎接押运车队了。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迎接他们的,是散落在地上的刀剑、躺在山道上被马踏车碾已不成人形的尸体,还有被遗留在原地,无人看管的军械车。
军械车的附近,就是温将军的遗体。他依旧站着,身体靠着军械车,双手紧紧握着手中的长矛,就是这根深深插入地下的长矛,依旧支撑住了他的身体,让他连死后都威风凛凛。
一辈子在金翎卫当军官的温将军,其实从来都没上过战场,他其实很缺乏真刀真枪的对敌经验,他所有的战场技能,都是从金翎卫的训练大营学来的。
在绝羽山这条细窄的山道上,温将军已经竭尽全力,他真的想要保护好押送的物资,想要保护好自己带来的那些快要退役的甲士们,也想要保护年仅十六岁,却尽力在承担自己责任的那个孩子。
只是他失败了,在这样路况复杂的山道上,面对这么多的敌人,他的失败,似乎是命中注定。
穆家的武师父怔怔地望着温将军的尸体,大脑一片空白,他们似乎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相隔短短几日而已,他们带着接应的部队过来了,可是这些人……
“孩子们呢!”另一名武师父连滚带爬的下了马,他双脚踏地的时候,觉得自己的整个腿都在抖,因为惊慌。
他是个极有经验的军将,以前跟着安国公打过许多年仗,因为受伤所以才退役去了穆家,调教孩子们。他这辈子在沙场上经历了无数生死危局,却从未像今日这样惊慌。
他不怕死,却怕不该死的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去。
“凌衣!锦衣!”武师父不管不顾的放开嗓门高声呼唤,声音落下,他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希望周围的密林群山中,能够传来他期望中的回应。
跟在他身后的恒安大营军士们非常吃惊,他们急忙也下马,开始查看地上的尸体。
“还有气!还有气!活着!”一名甲士突然惊喜地叫起来:“还有活人,小心查看,还有活人!”
穆家的武师父立刻扑到了地上,亲手将一个个的尸体翻开,一边翻一边不停地小声呼唤着:“凌衣!锦衣!在哪呢……在哪!别怕,师父来了!凌衣!锦衣!”
…………
穆凌衣缓缓睁开眼。
他几乎不能动,也不知自己在哪里。他头脑发懵,怔怔地瞪着眼,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
这是哪……
此时,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接近,接着,穆凌衣听到有人发出惊喜的哽咽:“凌衣!凌衣醒了!太好了!你要吓死我了!”
穆凌衣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将头扭在一边,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眼前的人又哭又笑,整张脸上涕泪横流,真是狼狈透了,而且他……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二哥?”穆凌衣微微疑惑地望着穆铁衣的眼睛,这一双圆圆大大,眼角微微上挑的漂亮猫眼,同样也长在他们宝贝妹妹的脸上。眼下穆铁衣的眼中蓄满了泪,哭得十分狼狈,连鼻涕都流出来了。
但正因如此,穆凌衣才更加疑惑:“二哥?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这里是哪?你回来了?”
“是我!”穆铁衣赶忙擦擦眼睛,扑到了床前,却没敢伸手去碰触浑身捆着绷带的穆凌衣:“凌衣,没事了,哥哥来了。我来照顾你。青衣也已经赶来了,大约过两天就到,你会好的。你昏了几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反正你会好的,没事。”
穆铁衣的话说得颠三倒四,让躺在床上的穆凌衣更加糊涂,他刚张嘴想在问问呢,突然记忆回笼,他受伤前发生的一切都出现在了脑海里。重伤的穆凌衣直接就想要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但幸好穆铁衣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按住了。
饶是如此,这样细微的挪动也牵动了穆凌衣身上的伤口,他疼得浑身冷汗刷一下冒了出来。但穆凌衣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急得眼睛都红了,奋力扭头去望着穆铁衣的眼睛,开口问道:“锦衣!锦衣怎么样了!锦衣在哪!有没有受伤。”
穆铁衣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变得黯淡,微微低下头,躲避着穆凌衣的目光。
看见穆铁衣的表情,穆凌衣什么都明白了,但他依旧不愿意接受这一切,他直接摇摇头,开口说道:“不可能!我都还活着!不可能!你们……你们仔细看过了?不可能的!碧影去救他了!碧影,碧影呢?红裳的苍豹。”
穆铁衣的脸色更加晦暗,他摇摇头,还是没有回答。锦衣的尸体是在山崖畔被找到的,身中十七刀,将身下的一片草地都染得血红。去接应的将士们也没有回报说看到了苍豹,妹妹的苍豹,他也不知在哪里。
也许被惊走了,也许为了保护锦衣,也早就死了,躺在绝羽山的某个角落,无人知晓。
“你们一定弄错了。”穆凌衣挣扎着又想要动,眼泪从他的眼角滚落:“不可能的。我都还活着。锦衣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