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不怕招来皇上的忌讳,”顾夫人望着自家夫君,眉头渐渐蹙起:“权臣和掌虎符的将军世家,这……”
“安国公是怎样的人,皇上心里有数。我是怎样的人,皇上心里也有数。”顾大学士呵呵一笑:“换句话说,皇上对谁不忌讳?他对林相放心,还是对我放心?还是对李相和谢相放心?都没有,他信任的只是自己的制衡手段。”
“既然如此,”顾夫人憋了半晌才开口说道:“那还不如……还不如……唉!可惜了九姐儿这孩子。”
顾大学士眯着眼望着顾夫人,突然一脸了悟:“你是不是早看中了谁?”
“谢常静的长公子谢沐风,人长得不错,学问也好,谢相对他极看中,将来一定是出息的。”顾夫人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这孩子我早就看中了,咱们九姐儿与他年貌相当,他似乎也很喜欢九姐儿。而且九姐儿与他胞妹谢四小姐交好,多合适的一门亲。九姐儿若要嫁去谢家,那我们与谢家……”
“你倒是真的心高。”顾大学士没等顾夫人说完,就冷笑一声:“居然看中了谢常静的儿子。你指望着九姐儿嫁去他家,我们就能与谢府结个通家之好,共进退?呵……想的也太美。提醒你一句,首辅之位只有一个,就算我们与谢家成了姻亲,事到临头,谢相也不介意踩着我的背上位。”
“老爷您说的是没错,首辅之位只有一个,”顾夫人答道:“就算是姻亲,同朝为官,有些时候也要各凭本事。但妾身觉得,无论如何,让九姐儿嫁去谢家只能比现在更好。就算到时真如老爷所说,谢相得了首辅之位,与咱们也没什么坏处不是?谢沐风聪敏,进学很快,谢相对他期望极高,将来的前途好,九姐儿嫁了他夫贵妻荣,说不准今后也是一品诰命。”
“她如此聪明,不用我们嘱咐定是也知道提携顾家子弟的。毕竟她是顾家女,顾家好了她才能更好。老爷瞧瞧眼下咱们家老二的媳妇,安阳侯嫡女那都是虚的,安阳侯又怎样?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早几年就三灾两病的躲在家里养着。咱们家其他儿媳们出身也没比老二媳妇差到哪去。她眼下在妯娌中间得脸,还不是因为母舅家的表哥出息。娘家人立得住,自然底气足些,连相公平日里也都多忍让她几分。”
“你就是这样管家的?”顾大学士很不高兴的冷哼一声:“老二媳妇张狂,是你这个做婆母的不知约束,怎地,到了你口中反倒得意起来了。”
顾大学士这话说的,颇有几分不高兴找茬的意思,但顾夫人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并没有恼怒:“老爷,满朝文武哪一家不是如此,再说了,眼下是长媳管家,她们妯娌几个都没说什么,妾身这个做婆母也免得多事不是?二儿媳张狂,也不是在咱们面前,平日里她那娘家表哥不也敬着老爷您嘛!妾身只是想说,结亲是结通家之好,姻亲们在朝中相互扶助帮衬不是常事嘛!一荣俱荣。”
“你知道一荣俱荣,你可知道一损俱损。”顾大学士突然笑了:“说你是妇人短视你还不服。谢相眼下与李相公开撕破脸,今后朝中形势多变,谁立得住,谁倒台,你现在能说的清?李相,可还没到无路可走的时候。仪王和谢家四小姐的亲事到底怎么回事,旁人不知道,但你我心知肚明,这门亲做不成,说不准李家女就是仪王妃。信王和仪王,将来谁能登上那个位置,你能说的清?你怎知将来遭灭顶之灾的不是谢家。”
“老爷有把握可以独善其身?”顾夫人平静地反问:“在朝为官,谁又能脱得了干系。”
“的确脱不了干系,”顾大学士摇摇头:“朝中水浑,想要独善其身是不可能的,除非咱们是安国公府。也只有安国公府能做到独善其身,所以你明白了,若是信王没那么快朝李系下手,这门亲事做不做的倒也无所谓。就如你所说,九姐儿聪明又漂亮,这门亲事不成,好人家多得很。就算我不愿意让她嫁去谢府,也可以在三相之外仔细选个人家,王大人的孙子也很不错。”
“只是眼下,信王已经出手搅浑了这潭水,我们没时间犹豫了,这潭浑水,不是你想不沾惹,就可以不沾的。老三眼下还在宁陵不能回来,我又不涉六部事务,我最有出息的两个学生眼下又都在放外任,所以咱们在几位当朝一品中相对弱势,眼下我们若不掌握更多的筹码,很可能被这潭水吞了,所以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顾夫人盯着丈夫,半晌没说话,许久之后才像是妥协一样,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只是可怜九姐儿了,毕竟是在我眼前长大的孙女,其实我私心里并不想让她嫁去武将家里。安国公府里的穆氏将军都是常年征战在外,长日寂寞,九姐儿今后的日子怕是难熬。”
“你倒知道心疼九姐儿,”顾大学士瞥了老妻一眼,一点面子都不给地说道:“怎地若是换了六姐儿七姐儿你便不心疼?我竟不知你如此偏心?你自己说的,若是换一个嫁去,你乐见其成。”
顾夫人一时语塞,面上有些发红,像是被顾大学士噎得没话说了似的,许久之后才开口描补了一句:“是人就偏心,家里孙辈这样多,哪里一一看顾得到,九姐儿父母不在身边,倒是常在我身边陪着,所以自然就偏疼她些。”